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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轻揉着荣嫔的太阳穴:“娘娘,皇上日日翻储秀宫的牌子。听宫人说,如今的储秀宫比承乾宫都气派呢。”
“这才是开始。”荣嫔叹道,“长春宫那边如何?”
“娘娘放心,长春宫那边一切安好,敏贵人和定贵人平分秋色,皇上并未偏疼任何一位。敏贵人特别喜爱娘娘送的和田金兔玉雕,连说了三声多谢娘娘。”春意绘声绘色地描述。
“嗯,还算她识相,不知能不能成气候呢。”荣嫔冷笑,“过几日,便是宫中赏花盛宴,到时候宫中又该热闹了。”
春意笑道:“娘娘,最近承乾宫的佟佳贵妃告恙,文华殿正日夜诵经,一直不见好。”
“皇上宠温妃,钮钴禄家下足功夫,那储秀宫如铁桶般牢固,连根针也扎不进去,佟佳贵妃怎能坐得住呢?”荣嫔说得头头是道。
“还是娘娘看得通彻。”春意奉承。
“这人啊,总是攀着高枝儿。本宫从未想过高高在上的位置,心便安分了。”荣嫔叹气,可怜她盛宠多年,只得三阿哥一子。将来三阿哥成了气候,封了亲王,她再坐稳嫔妃首位,此生功成圆满。后来她才明白,私心的欲望总是不停地膨胀,每个人都向往更高处的风景。
就好像钟粹宫。钟粹宫金玉满堂,大阿哥正在为惠嫔请安。
照料大阿哥的宁嬷嬷安心禀告:“娘娘放心,大阿哥在上书房极得皇上看重,皇上总是夸奖大阿哥聪慧。”
“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了吗?”惠嫔疼爱地问。
“回额娘,儿子挂念您,便先过来了,这便过去给太嬷嬷和皇祖母请安。”大阿哥答。
“大阿哥怎如此糊涂?皇上最重孝道,额娘怎能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相比?快去慈宁宫和慈仁宫请安。”惠嫔的语气重了几分,“大阿哥还小,糊涂犯错也是难免,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怎能跟着犯糊涂?所有宫人,各罚一个月的月例,宁嬷嬷掌嘴二十,以示惩戒。”
“奴才(婢)谨遵惠嫔娘娘教诲。”宫人们敬畏地跪落满地。
“都下去吧,记得,要等到大阿哥请安回来后,再去领罚。”惠嫔厉语。
“是,娘娘。”宁嬷嬷恭敬地低头。
胆怯的大阿哥偷瞄着惠嫔,脸上闪过害怕的神色。片刻过后,钟粹宫随着大阿哥的离去静寂无边。
“姐姐,大阿哥还小,莫太严厉啊。”通嫔劝慰。
“妹妹啊,大阿哥是咱们在宫中的依靠,也是咱们纳喇氏的依靠。”惠嫔眼中冒着激动的火焰,“咱们姐妹在宫中忍受了多少冷嘲热讽,连妹妹的封号都是带着耻辱来的,老天有眼,让姐姐为皇上平安生下大阿哥,如今大阿哥也近成人,祖宗自古便留下过立长立嫡的规矩。”
“姐姐的意思是?”通嫔大惊。
“只要有一分机会,姐姐都要为大阿哥去争、去抢本属于他的荣耀。”惠嫔咬着娇人欲滴的红唇,吐出坚定之语。入宫多载,蛰伏多年,双手早已沾满血腥,还在乎今后手中再多几个冤魂?
通嫔望着沉浸在高傲中的惠嫔:“妹妹必当与姐姐同心。”
“好,如今佟佳贵妃与温妃势不两立,咱们去靠温妃这颗大树。荣嫔与本宫相斗多年,如今放下操戈,又岂能真正同心?永和宫的德嫔不容小觑,她的羽翼丰满,哪能屈居贵妃娘娘之下?郭络罗氏家的格格们头发长,见识短,成不大气候。其他之人更不是本宫的对手,只是这良贵人?”惠嫔踌躇,“皇上啊,最念旧情,太皇太后对这位良贵人也是照拂有加,咱们还是要多加走动。”她表面温顺,柔淑,实际上隐藏最深。
“姐姐说得对,佟佳贵妃、荣嫔都是咱们的死敌。”通嫔最为痛恨佟佳贵妃和荣嫔,当年她为皇上生下皇子时,正是佟佳贵妃吩咐内务府拟定了通字的封号,荣嫔在皇上耳边进言才最后定下,令她成为东西六宫的笑柄,让钟粹宫总也甩不掉通房丫头的嘲笑。
“不,我们最大的障碍是那毓庆宫。”惠嫔瞄向东边。
“姐姐?”通嫔大惊失色。
“毓庆宫一日不倒,大阿哥哪有机会?咱们纳喇氏何日才能世代荣耀?”如此忤逆之语,惠嫔毫不在意。她的心思通天,谁知有没有那个命?
真正安心于命人只有岚音,长春宫内清香扑鼻,摆满百合花。
落霜拿着装有木槿花耳坠的浅雕木盒:“主子要将耳坠子送还给皇上?”
“送去吧。”岚音看着落霜写下的字语,低着头,继续修剪繁绿的盆景。自从耳聋以来,听不到厌恶的话语,倒也欣慰。
落霜无奈,相亲相爱的人注定情深缘浅?
和煦的阳光和徐徐春风穿过屋内,暖意十足,岚音安坐在门前,感受着安宁的一刻。
“姐姐吉祥,一同来坐吗?”敏贵人指着院落的秋千。
岚音会意的一笑:“妹妹去吧,姐姐身子骨儿弱,不敢坐头晕的秋千。”
“那姐姐便在一旁看着吧。”敏贵人麻利地坐在秋千上,宫女百合用力推着,迎着苹果树抽发的绿意,长春宫内飘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岚音看着随风飞扬的玉络子,也不禁嘴角上扬。无忧无虑,无心无爱的活着,真好!他会收下耳坠吗?
玄烨盯着落霜送来的木槿花耳坠,如万箭穿心般疼痛。他记得岚儿曾在怀中贴耳问:“皇上觉得臣妾颜如舜华吗?”
“木槿花开朝暮落,不正如岚儿坚韧执着的性子吗?”
木槿花开朝暮落,生生不息,是为了下次更绚丽的怒放,永不停歇,是他对岚儿的一片爱心。但是他为了大清的江山,放弃了岚儿。
“她还好吗?”
“回皇上,林太医每日都来长春宫诊脉,主子的气色好多了,但还是听不到声响。”落霜没有抬头。
“既然良贵人身子已大好,耳目也会好,过几日宫中设宴,让她一同品赏芍药繁花,不要整日困在长春宫。”玄烨十分思念岚儿,四月末正是品尝本年五谷新味之始,正好借此机会相见。
“主子要遵守封宫百日的责罚,要五月才能……”落霜话音未落。
“难道要朕下旨吗?”玄烨沉着脸色,他和岚儿连见上一面都如此艰难吗?
“奴婢先替主子谢皇上圣恩。”落霜拜谢。
“皇上,敬事房的张公公来了。”梁公公低声禀告。
“皇上吉祥,请皇上翻牌子。”张公公弓着腰。
“来得正好,落霜刚刚说良贵人身子无恙,便将良贵人的签子即日放上,今日将良贵人送到东暖阁来。”玄烨瞄了落霜一眼。
落霜惊讶,皇上要主子侍寝?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张公公笑颜以对,“今夜长春宫良贵人侍寝。”声声传递,围房内等待消息的各宫嫔妃,顿时变了脸色。
“皇上怎么了,偏偏喜欢个聋子。”僖嫔忍耐不住。
“呦,姐姐还要小声些,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啊,可是大罪。”郭贵人掩口笑。
“姐姐们莫要动气呀,良贵人许久未承雨露,皇上临幸也是情理之中。”德嫔一副高贵又贤淑的模样。
“德姐姐所言极是。”储秀宫的温妃,天真烂漫,心机颇深,更善隐藏。入宫数日,得到了紫禁城里上下的赞誉。正因如此,执掌六宫的佟佳贵妃要坐不住了。
“姐姐、妹妹们,还是一同回宫吧。”
“好呀,回宫。”温妃头顶大红的牡丹花,更显灵气。不足片刻,围房内已空无一人。
侍寝的旨意到了长春宫,岚音失落:“侍候沐浴吧。”
落霜心疼地写下字语:“皇上心里念着主子。”
岚音看着落霜娟秀的字迹,内心苦涩,没了疼痛,没了波澜。他是皇上,她是嫔妃,这是更改不了的现实。
热气萦绕的浴房,岚音泡在满是茉莉花的木桶中,落霜为她擦拭着光滑娇嫩的后背。
东暖阁侍寝便意味着要被敬事房的太监们扛在肩头,送到皇上的龙床上。
“主子,争与不争,爱亦不爱,命中注定,勿要自扰。”落霜不放心的嘱咐。
岚音微笑着将字条收于枕下,那里留着弟弟的家信,裕亲王送来的箴言。
敬事房的小太监们卷着百子彩绣江缎锦被:“着良贵人东暖阁侍寝。”随行的老嬷嬷穿过珠帘,细细查过岚音,轻轻将其扶起。身着片缕的岚音,闭上双眼,任由老嬷嬷的牵引。终是被太监带走。
领头的太监在打着喜气的红灯笼,岚音无声地流下了最后一滴泪水。
乾清宫的东暖阁,铺好了龙床,岚音躺在明黄之上,望着翡翠珠帘后鎏金香炉中如风般的清香。味道何其熟悉,她觉得好累,不知不觉地睡了。
懋勤殿中的玄烨心不在焉地翻看古籍。
“皇上,良贵人到了,皇上去安歇?”梁公公小心翼翼地问。
“朕知道,再等会儿。”玄烨应道。自古梅花间竹从未有过最好的映衬和排序,难道他与岚儿也如此?如若岚儿生下一位皇子,怎么办?他摸着胸口自问。那将是世间最尊贵的阿哥。一边是芸芸众生,一边是儿女情长,孰轻孰重?
梁公公挑了挑金象牙烛台上的烛芯,瞬间拉长了玄烨的身影。
“皇上,春宵一刻值千金。”梁公公抖着胆子劝慰道。
玄烨放下手中的古籍:“你先下去,朕独自回东暖阁。”未来之事谁能知晓,只能尽眼前之欢,莫要错过,他踏步走了出去。
东暖阁内暖意无边,弥漫着浓浓的情。岚音的耳边无声、清净,睡的很实,竟没有发觉玄烨来到床前。
玄烨身不由己地轻抚着她红晕粉嫩的脸颊,手慢慢向下滑去。轻纱细浣,层层摩挲,令人爱不释手。惊醒的岚音睁开睡意懵懂的双眸,刚好对上他充满情的眼神。
两人就这般望着,道不尽的情缘和爱恨,分不清的情感缠绕在一起,纠结不堪。
岚音隐忍着眼中的泪水,玄烨隐忍着眼中的歉意。
爱恋、恨意、僵持、冷漠、放弃,云烟种种,一逝而过。
“良贵人忘了自己的本分吗?”玄烨在岚音眼神里看到了失望。
岚音依旧躺着。
玄烨见她迟迟未动,想到她的耳病,便在梨花茶几上,重重写下侍寝二字,拿到岚音的面前。
岚音羞愧地从床上爬起,轻薄的细纱下,盈盈流动的身子,令玄烨蠢蠢欲动。看到她被激怒的神情,玄烨满意地坐在龙床上。这一次他不必再臆想,不必再闭眼,更不必再欺骗自己,因为眼前是他真实的岚儿。
岚音贴得极近,她灵巧的解着龙纹盘扣,玄烨闻着淡淡的幽香,额头泛起层层薄汗。他看着她翦水秋瞳的双眸,嫣红欲滴的朱唇,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岚儿,朕真的好想你。”在两人合二为一之时,玄烨含着她圆润的耳垂,真情相告。
东暖阁内疏影横斜,暗香流动,岚音好似在无边的江中飘荡,却抓不住活命的小舟。等她清醒时,已回到长春宫。
“主子睡的太沉。”落霜递过写好的字条。
岚音低头瞧着青紫的身子,脸上红云满布。
“希望主子能早日怀上皇子。”落霜玩语。
岚音回忆着昨夜的一切,心情又沉重起来。
“主子,明日是宫中大宴,各宫嫔妃都会为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上呈上寿礼,主子的寿礼定会艳压群芳,一鸣惊人。”落霜得意的想起三盆用血水浇灌的盆栽。
岚音点头:“从此,必不能任人欺凌。”
落霜点着头,一切都已备好,饵料已下,只坐等鱼儿上钩。不知悔改的人,只能成为弃子。
慈宁宫内,苏麻嬷嬷为太皇太后倒着热奶茶。
“苏麻啊,咱们多久没回过科尔沁了,连那鲜奶茶的味道都忘了。”太皇太后泪眼婆娑。
“格格这话呀,从永福宫讲到慈宁宫。”苏麻嬷嬷疼惜的答道。
“越来越糊涂了。”太皇太后细细饮着热气的奶茶。
“格格心中清楚得很呢,宫中之人有了歹心。”苏麻嬷嬷似有怨气。
“苏麻啊,林太医一语,你也在场,哀家如若不糊涂,有人怎敢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如若不是认为哀家糊涂,怎能有如此大的胆子呢?”太皇太后反复敲打着龙杖。
“歹人总是要防着人,怎是格格糊涂?”苏麻嬷嬷劝解。
“依照林太医的话,凶险之人在宫里暗中害人多年。哀家早殇了那么多的太孙,未必是早殇?太医院本是施药救人的地方,竟暗中勾结后宫嫔妃,实在可恶。”太皇太后气愤,“对紫禁城中的嫔妃,哀家都是不偏不正,如今看来竟然都是错的,越是仁慈,越是被人误解,将来难以脱身啊。”
“格格的意思是?”苏麻嬷嬷问。
“后宫争宠,到底争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皇上的临幸和宠爱?其实这争来争去,无非都是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啊。”太皇太后一语中的。
“如今皇上正值盛年,今后宫中必定枝叶茂盛,而东宫年幼,宫中又无亲额娘贴身照料,等其他的皇子们悉数成人,宫中恐要大乱。”睿智的太皇太后未卜先知,早已看透宫中的一切,“哀家要想个法子呀。”
苏麻嬷嬷低沉的声音:“格格为了爱新觉罗家族,真是鞠躬尽瘁。”
“哀家答应过王爷,定要守住他的八旗铁骑用鲜血打下来的锦绣河山。”太皇太后闭上双眼,老泪纵横。河山保住了,她却没有保住他的名声,他的尸骨,他的家人。
“格格,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王爷也知格格有不得已的苦衷。”苏麻嬷嬷擦着伤心的眼泪。
“好了,不提了,终是哀家对不住他,若来世有缘,哀家悉数还给他,若无缘,宁愿不见。”太皇太后感慨万千。
“格格,昨夜皇上在东暖阁临幸了良贵人。”苏麻嬷嬷俯身禀告。
“也罢,温庄公主当年宁愿在寒窑受苦,也不愿回宫,给良贵人一个孩子吧,天意如此,察哈尔部不该绝后啊,皇上也心存不甘。”太皇太后想起温庄公主幼年时天真无邪时的情景。
“格格仁慈,良贵人耳聋,确实可怜,永和宫的小阿哥也是难逃厄运,到底是谁?好狠的心啊。”苏麻嬷嬷说道。
“哀家心里都有数,明日便是宫中盛宴,哀家必要好好整治一番后宫,让有心之人,断了忤逆的念头。”太皇太后想起后宫门前耷拉着大耳朵的鎏金铜狮。这便是紫禁城,听不闻,看不到,才能笑到最后。
西路的储秀宫紧挨着翊坤宫,温妃满身奢华地坐在堂前:“宜姐姐,咱们离的这般近,姐姐平时要多过来坐坐。”
“妹妹真是客套,储秀宫是富贵地,皇上常来的,姐姐总是过来,岂不让有心之人瞧去了,大作文章。”宜嫔吃着新鲜的葡萄。
“姐姐真是说笑,宫中谁不知道翊坤宫的娘娘啊。”温妃夸奖。
宜嫔抖着细长的金鞘:“妹妹的储秀宫可比承乾宫气派多了,这日光,也是满堂彩啊。郭络罗家和钮钴禄家是马背上的交情,妹妹刚入宫便封为四妃之首,日后可是要好多多照拂姐姐。”她的心思不言而喻。
“姐姐入宫尚浅,一举得男,妹妹还得听姐姐的教诲。”温妃话中带话。
“呦,妹妹日夜盛宠,好事也不远。”宜嫔会意地奉迎,“明日的寿礼,妹妹备好了?皇上最重孝道,莫要让承乾宫抢了风头。”
“多谢姐姐提醒,一切都已备好。”温妃蹙眉,“长春宫的良贵人,甚得皇上的心思?”
“辛者库出身的下贱坯子,生了副好皮囊。”宜嫔满不在乎,“如今皇上腻了,良贵人的耳也聋了,还能如何?”
温妃微微笑道:“良贵人和永和宫的德嫔、钟粹宫的惠嫔走的很近。”
“都是相同的出身。”宜嫔答道,“就如同咱们姐妹一般。”
“妹妹也是这么想的。”温妃不露声色,皇上在温存之际,脱口而出的岚儿,她听得真切,皇上看重的人,要收入自己囊中。她的目光变得狡黠,家中长姐,命薄早薨,未留下一位皇子,她现在是钮钴禄家满门的荣耀和希望,必要有所一番作为。
威严的紫禁城,因温妃的到来,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八旗贵族间的利益盘根错结,每位嫔妃都在全力维护着自家的荣耀,佟佳贵妃也是一样。
她躺在美人榻上,食着酸脆的鲜桃:“后宫都在看本宫的笑话吧。”
“娘娘勿要多心。”玉镯贴身劝导。
“皇上念着旧情啊,内务府拟定的是温贵妃的名号,要不是本宫先得消息,去慈宁宫求了皇祖母,本宫还有何脸面执掌后宫?”佟佳贵妃想起危急的一幕。
“娘娘是有福之人,温妃怎能相提并论?”玉镯微笑着递过去一颗挂着水珠的鲜桃。
“如今温妃与宜嫔定是惺惺相惜呢。”佟佳贵妃接过鲜桃。
“娘娘,听百合说,良贵人喜欢敏贵人。”玉镯禀告。
“好,过几日便是雨季,着工匠们务必要仔细修缮延禧宫,马虎不得,劳烦敏贵人在长春宫多住些时日。”佟佳贵妃用心吩咐。
“娘娘放心,奴婢必会去安排,”玉镯答道,“长春宫那边都准备好了,上次得了太皇太后的偏倚,但明日定会让那良贵人万劫不复。”
“好。”佟佳贵妃咬到了一口鲜桃,牙根儿如针芒刺痛,“当年本宫有孕,最爱食酸,可能是那会儿用多,倒牙。”佟佳贵妃想起初入宫时不久,有孕在身时的情景,可惜只保住了四个月,便小产。
“娘娘迟早会诞下小阿哥。”玉镯安抚。
“德嫔那贱蹄子竟然开始笼络人心?”佟佳贵妃想起郭贵人的信函。
“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玉镯鄙夷的骂道。
“从今日起,不准永和宫的任何人来见四阿哥,本宫要让那贱蹄子看到,虽然生了四阿哥,但四阿哥却只认本宫一人为额娘。”佟佳贵妃咬着牙,“不惜任何代价,不让让永和宫的小阿哥活。”她死死的盯着永和宫的方向。
“娘娘亲自出手,钟粹宫的小阿哥?”玉镯提醒。
“还是你心眼儿多,私下细细思量一番,让那无脑之人替本宫办吧,想起那贱蹄子,本宫还怕脏了手。”佟佳贵妃狰狞。
“娘娘高明。”玉镯赞赏。
“荣嫔和惠嫔最近很安生啊?”虽告病闭宫在床,东西六宫之中任何风吹草动都逃脱不了佟佳贵妃的眼睛。
“两位娘娘都在为宫宴准备寿礼,日夜缝制绣品。”玉镯答道。
“拿不手的货色。”佟佳贵妃叹了口气,“今日不同往日,一切都要提着十二分的精神。”执掌后宫之人,时时都要窥视着各宫嫔妃的动静,心计不仅深沉,而且极为伤神伤身,人人争夺的苦差事,落得凄凉的下场。
林太医此时正在给岚音诊脉:“良贵人肾火虚旺,寒毒蛰伏,平日里还请食用些清淡食材。微臣近日翻阅大量的医书古籍,对耳疾之治法逐一整理,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觉得针灸疗法与汤药并用最为可靠,不知良贵人可愿意一试?”
落霜执笔极快,林太医话音刚落,字条已交到岚音手中。
岚音看后,淡笑:“一切依照林太医的话。”
“林太医,主子的身子何日才能怀上皇子?”落霜忍不住的问。
“良贵人身子虽不似常人那般健壮,但宫寒已去,只要承蒙恩泽,会早日怀上龙子。”林太医抬起头,笑颜以对。
“多谢林太医。”落霜拿出一枚上好的羊脂玉佩,上面刻着风骨的竹节,以取步步高升之意,“林太医一直辛苦照料主子,这是主子送与,上面的缀缨是奴婢亲手结的恩情结,以谢林太医的照拂。”
林太医急忙跪落在地:“微臣奉命于太医院,食皇上俸禄。为良贵人瞧病是微臣修来的福分,分内之事,玉佩可万万不能收。”
“莫要推迟,林太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送些金银之物,唯恐脏了你的身份,这玉佩刚好相称,林太医务必收下。”岚音坦诚相劝。
“多谢良贵人。”林太医见岚音执意相送,便接过落霜手中的玉佩,他不禁抬头多瞧了岚音一眼,命运弄人,如若她知晓秘密,又该如何?他掩盖了眼底暗藏的失落,匆忙离去。
院子中,又传来敏贵人银铃般的笑语,落霜低声:“不知为何,宫女百合从来不规劝敏贵人,好像还怂恿?敏贵人侍寝多日,万一怀有身孕,这般游荡秋千,岂不滑胎?”
“百合知晓敏贵人根本不会受孕,又或许希望敏贵人落胎。”岚音轻声。
“百合一定知晓敏贵人根本不会受孕,如若敏贵人因游玩秋千而落胎,百合定会因照顾主子不周,而受到牵连受罚。”落霜应道。
“她到底谁的人?”岚音盯着字条,心惊的问。
“面上是佟佳贵妃的人,但实则为谁办差事,不得而知。”
“多留意些,敏贵人秉性单纯,咱们也要好好照拂。”岚音望着敏贵人神采飞扬的神情。
“是,主子。”敏贵人到底是谁的人?
“良贵人接旨。”敬事房的张公公扯着公鸭嗓,走入长春宫门。
岚音只能无奈的跪下:“臣妾接旨。”
“皇上口谕,良贵人今日侍寝。”张公公笑着,“皇上甚为宠爱贵人,还请贵人准备好,晚上去景仁宫侍寝。”
岚音默默的微笑示意,当她看到落霜笔迹未干的字条,身子向前踉跄,景仁宫侍寝?
残忍的痛又撕开了还未愈合的伤口,这是多少回,都要记不清了,他到底要如何?难道要将她的心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姐姐在吗?”甜美的声音入耳,正是新封的定贵人。
岚音疑惑地将她让了进来:“妹妹快坐。”
“多谢姐姐。”定贵人恭敬地答道。
这是岚音最为不喜的原因,定贵人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都与她极为相似,本来两人的面容便有三分相似。再加上这处处刻意的模仿,更为神似。她每次见到定贵人,都仿佛看到自己。而如此卑微的神态举动,让她更清楚地看到自己,她讨厌自己。
“姐姐不要嫌弃,这是妹妹的回礼。”定贵人拿出一对木槿花耳坠。
岚音震惊,这怎么在她手中?
落霜捧着热茶,不动声色的问道:“定贵人这耳坠子眼熟,不知是何而来呢?”
“太皇太后所赐。”定贵人娇羞地低着头。
岚音看着落霜写好的字条,与她猜测的口型一致。她感叹太皇太后心思细密,连耳坠子这等小事,都能算计在内。
“妹妹的物件本便不多,选了好久,觉得这木槿耳坠,与姐姐最为相称,便送来了。”定贵人低声道。
“妹妹有心。”岚音盯着字条。
“姐姐喜欢便好,妹妹告辞了。”定贵人欠着身子离去了。
“好好的定贵人,却成了无神之人。”落霜叹息。
“太皇太后机关算尽啊。”岚音感慨,“不知定贵人可是知晓这耳坠子的深意?”
“画人画虎难画骨,神情再像,却不是主子,而临摹之人,到最后都找不回原来的自己。”后宫相似之人何其多,都是凄凉收场,何必误了卿卿性命?
“玉珠最近可有动静?”岚音只信落霜一人。
“主子放心,如若她是猫儿,总要偷腥。”落霜安抚。
岚音看着娟秀的小字,更为依赖落霜。如今的她已经习惯无声的日子。清净、淡薄、无为、不争。守着四方天地,守住自己的心。今夜的侍寝?她陷入深深的踌躇。
与他无言相对的痛苦折磨,是世间最漫长的黑夜,她只盼着如炼狱般的惩罚早些结束,更期盼着上苍早日赐给她一位皇子,并不是她贪心私欲,而是她去的那天,弟弟和落霜也会有所仰仗。
傍晚十分,岚音放下手中的紫毫,迈着沉重的步子,前往景仁宫,那里曾经有她和他最美、最温情的回忆。
景仁宫内,汉白玉的石雕映着金煌的琉璃瓦,更显洒脱的意境。玄烨安坐在红木桌前,回忆着皇额娘那双忧郁的眼神。他思前想后,辗转周折,彻底了断吧,只有绝情断爱,真正的放手,才能绝地逢生。朝中琐事众多,他已无力情爱。他将那对木槿花耳坠缓缓放下。
“皇上万福金安。”岚音刚到门口,便见到沉思的玄烨。
“起来吧,时辰还早,陪朕出去走走。”玄烨清冷的话音中夹杂着一缕柔情。
岚音不知他的意思,依旧跪地不起。
玄烨轻轻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温热的手。
傍晚的紫禁城,寂静无边,鲜有宫人出来,一路走过,竟没有碰到一人,只有梁公公跟在身后。
玄烨的步子很慢,岚音并肩而行,两个人这就般默默无声地走着。薄茧的手掌包裹着纤细的玉手,宫墙上映着一对狭长的身影。情深不寿,强极则辱,如若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
只可惜一眼望去,尽头便在眼前,心中的奢望却永远没有尽头。只能注定伤悲!
登上御花园的千秋亭,望着延绵的宫殿,岚音依旧没有看玄烨一眼。
“看到了吗?岚儿,这里是朕的家。”玄烨对着她。如若他不是大清的皇帝,他愿每日与她闲凭暮阁,望天边红霞,听云间鹤唳。但为了大清的万里江山,他只能孤诣地倚在亭前,看那黄昏落日,绝尘铁骑,尝尽孤家寡人的悲凉。
他不停地摇着岚音的肩:“这里是朕的家,朕是大清的皇帝,朕对你失言,不能许你一世宠爱,但朕定会给你一个依靠,会许你一世荣华,岚儿,朕,朕也同样痛苦。”他紧紧将岚音禁锢在怀中。
岚音看懂了他的话语,不愿再触及深洞的伤口。曾经眷恋的怀抱,已不再温暖,而是帝王的冰冷和无奈。
“皇上放了臣妾。”岚音一语双关。
玄烨却更紧地抱着她,不肯松手。
“皇上放了臣妾。”岚音流着泪重复。
玄烨缓缓放开她,从怀中掏出那对木槿花耳坠,轻柔地为她戴上。
岚音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帘,他到底要如何?一次次伤害,一次次不甘,一次次放手,一次次抉择。今日是最后的忠告吗?
“好好做朕的女人,朕会封你为妃,兑现承诺。”玄烨擦着岚音的眼泪,“忘了情爱,忘了怨恨,忘了一切吧,这里只有朕和良贵人。”他霸气地望着金艳的城墙。
岚音难以抑制暗藏的情感,耳边的木槿花坠入心底生根发芽,死死盘住了整颗心。她伸出柔荑拥住玄烨的肩膀失声痛哭。她知道,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抉择,才是最无情的结果。反反复复,终有一日会厌倦、疲惫,会留下满心永不愈合的伤疤。
繁华四月,御花园内青色满园,无人品赏怒放的繁花,只有默默地相守,相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梁公公看着两人依偎的背影,眼前一片氤氲。
夜幕降临,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景仁宫,九五之尊的气势冰封了所有的情感,岚音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寒意,泪已干、心已死、情难续,她恭敬地跪在床前,脱下了玄烨的云纹龙靴。
她轻轻放下明黄色包边的帷帐,羞涩地脱掉绣着茉莉花的肚兜。依照祖宗的规矩,她温顺地吻了上去。
景仁宫外,夜月一帘幽梦。
景仁宫内,春风十里柔情。
这一夜,宫外裕亲王府的书房内,灯火通宵,裕亲王福全看着从关内龙兴之地发来的密函,几乎站立不稳。
原来皇上……他猜想过万千种理由,却独独没有想到岚音的身世竟如此尊贵,皇祖母到底掩藏了多少陈年往事?真是难为了皇上,苦了岚音。
从相知相爱到无奈放手,该是经历了多少折磨?封宫百日的苦难挺过去,未来还会有多少艰辛?
手中的密函如千斤重,压在福全手中。皇祖母和皇上定不知晓,原来在重重的秘密之下,还有更为惊人的阴谋。皇上该如何面对?岚音会顺从自己的命运吗?他闭上双眸,慢慢地撕毁了信函,纸片纷飞落地。
“王爷,事关重大。”黑衣侍卫劝阻。
“本王自有主张,将知情之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福全泛着寒意。
“良贵人和皇上那边?”黑衣侍卫踌躇。
“本王自有办法。”福全想起岚音那张苍白的小脸,“将良贵人的弟弟接到京城来。”
“是,王爷。”黑衣侍卫转身离去。
“岚音,不要怪本王,皇上,不要怨臣兄。”福全翻滚着无奈的情欲,他宁愿背负恶名,也不愿皇上与岚音再受到一丝伤害。他穿过屋门,矗立院中,望着紫禁城的方向,行下君臣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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