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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康雍秘史之良妃 > 第十章、零落成泥碾作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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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妆素抹的佟佳皇贵妃和宜妃伫立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远处刺痛双眼的一幕。岚音披着黑绒裹边披风,被皇上紧紧搂在怀中,两人耳畔细语,驰骋而来。

    “贱蹄子。”宜妃低声怒骂,头上浓艳的宫花微微颤动。

    “贱人都有九条命,咱们都小看她。”佟佳皇贵妃的眼底尽露杀气。

    “九条命又如何?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宜妃紧盯着远处,“辛者库的贱蹄子,还能把天翻过来不成?”

    “世人皆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活的越久,日子还真是长着呢。”佟佳皇贵妃挑拨。

    宜妃不屑:“皇贵妃所言极是,哎,这真是要逆天,紫禁城现在是下三旗的天下。”

    佟佳皇贵妃听着她的嘲弄:“这也是本宫头疼的地方,既然你们都知晓皇上的喜好,为何不能投其所好?有这功夫,莫不如与下三旗的贱人们一决高低,来个痛快。”

    宜妃话锋一转:“皇贵妃是执掌凤印,统领后宫之人,后宫嫔妃被掳,本就是宫闱丑事,昨夜贱蹄子与蒙面男子纠缠不清,一夜过去,贱蹄子连身上的白狐裘都脱去了,又被掳走的蒙面男子送回,这期间发生了什么,真是耐人寻味。”

    “谢宜妹妹提醒,那掳人的男子还真是个仪表堂堂的温润君子。”佟佳皇贵妃眯起凤眸,望向一身布衣神情自若的子鸣。

    宜妃顺声望去:“世间的男子,无论是真龙天子还是凡夫俗子,谁能过得了美人关?”寒风吹起了松散的雪粒,两位尊贵女子隐藏着极大的悲伤和不满。

    百年的大门转动,玄烨带着众人回到皇家行宫。皇家行宫一片忙碌,守关都统频频献着殷勤,以弥补护驾不利的罪名。

    佟佳皇贵妃抹着眼泪,拉着岚音的手:“良妹妹受苦,本宫一夜未眠啊。”

    宜妃更是掩口低泣:“良妹妹受惊,昨夜本宫念了一夜的平安咒,祈求佛祖保佑,良妹妹真是福大命大,良妹妹平安归来,本宫的心也放下了。”

    岚音厌恶地听着两人虚伪的话语,却又不得不恭敬的感激:“臣妾谢二位姐姐厚爱。”

    玄烨挑眉:“送良贵人先去安歇。”

    “是,皇上。”双眼红肿的落霜泪流满面。

    岚音行着宫礼:“臣妾想求得皇上恩典,待臣妾梳洗完毕,再向皇上禀明详情,在此之前,勿要伤害……”她的目光转向子鸣。

    五花大绑的子鸣被护军营的侍卫夹在中间。玄烨狐疑的眼神望向她。

    佟佳皇贵妃与宜妃对视而笑,寻求着良机。

    “好,朕等你。”玄烨柔声应道,冷冽的目光转向子鸣,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子鸣不卑不亢,卓然优雅地微笑相对,满腹的君子情怀。

    “启禀皇上,太子腹部中刀,流血已经及时止住,刀锋偏了几寸,没有伤及五脏六腑,无大碍,但……”随行的李太医神色凝重地跪地禀告。

    “为何太子一直昏迷不醒。”崔公公忍不住地问,又随即自行掌嘴,“奴才逾越,奴才多嘴,皇上恕罪啊。”

    “罢了,你也是护主心切。”玄烨挥手,“到底怎么回事?”

    李太医慎重的回答:“微臣觉得太子昏迷不醒应该是中毒了,但到底是何毒?微臣还要细细查阅。”

    玄烨瞪圆双眼:“刀上有毒?”李太医的头上泛着薄汗。

    “传令下去,太医院谁能疗好太子,加官进爵。”玄烨厉声,他又怒气地望向子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子鸣风骨气韵地说道:“皇上可知定国公主是什么人?”

    玄烨眼若寒星:“你们是明朝余孽,朱三太子藏身于什么地方?”子鸣默不作声。

    玄烨步步紧逼,径直的追问道,“解药在哪里?”

    子鸣哈哈大笑:“此毒是我亲手所制,解药只有我一人知晓。即使太医院找到解法,怕是太子也熬不到了。”

    玄烨气愤地拔出侍卫腰间的利刃:“拿出解药。”

    子鸣应过:“我有一条件,如若皇上能答应,我会双手奉上解药。”

    玄烨愤怒的刀尖儿逼上他的咽喉:“和朕讲条件,只有死路一条。”

    “皇上。”换好宫装的岚音匆忙而入,见到如此情景,慌乱地阻止。

    佟佳皇贵妃嗔斥:“放肆,良贵人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宜妃更是添油加醋:“良妹妹被流寇送回,难道是想回来一同要挟皇上?莫要辜负皇上对良妹妹的一片深情?”她抹着眼泪,“孝诚皇后去的早,只留下太子唯一的血脉,如若泉下有知,见今日情景,该是何等的伤心。”

    岚音咬着红唇,无视于两人的刻意挑衅,只是关切地望向皇上,眼中满是深情。

    玄烨平稳着心智,慢慢收回手中的利刃,眼底依旧深邃幽深。

    “皇上,可否摒退左右不相干的人等,容臣妾细细禀告。”岚音执着淡语。

    佟佳皇贵妃和宜妃凤眸如墨,被她口中不相干三字灼烧理智。

    玄烨对她万分信任,他挥动龙袍衣袖:“全部退下。”

    冷风吹得烛光摇曳,冲淡了白昼下的暗影,内室中太子脸色惨淡、毫无生气地躺在床榻上,崔公公在床前低泣,令人揪心。

    鲜艳娇贵的牡丹屏风后,梁公公倒下香溢的碧螺春茶,玄烨霸气地安坐鹿角椅上,与子鸣四目相对。

    岚音缓缓跪在地上:“请皇上息怒。”

    子鸣厉声阻止:“良贵人莫要多此一举。”岚音还不知晓太子中毒一事。

    “岚儿,起来。”玄烨语调轻柔,“岚儿心善,莫要被贼人的花言巧语蒙蔽,你可知太子如今命悬一线,身受剧毒,而这贼子。”他恨恨地说道,“贼子竟然与朕讲条件,威逼于朕。”

    岚音不可思议地看向子鸣,反问:“为何还是放不下?你送我们回来,是另有所图?”

    子鸣点头:“多谢良贵人信任。”

    岚音痛心:“君子之所贵者,仁也。臣子之所贵者,忠也。朋友贵乎信也,见幼者,爱也。你饱读圣贤之书,怎能不明其中道理,为何执迷不悟?”她慢慢讲述着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玄烨的脸色愈发暗淡无光。

    玄烨意蕴深长地望着子鸣,寒意逼人:“你到底想要什么?”

    子鸣睁开双眼,沉暗内敛地说道:“请皇上将定国公主的遗骨送于草民,草民感激不尽。”他跪倒在地,委身称臣。

    玄烨脸色铁青地重拍龙案:“放肆,庶妃张氏,无论生前曾经是什么身份,都是朕的嫔妃,死后也是爱新觉罗家的鬼魂,亦要葬入妃子陵园。怎能给你这贼子?”

    子鸣长跪不起:“如若皇上不应,草民只求一死,能有尊贵的东宫太子同伴而行,黄泉路上也不会太过寂寥。”

    玄烨愤怒:“大胆贼子,你竟敢出言不逊,藐视皇权,朕倒是要看看你有多硬气的骨头,来人。”护军营的黄马褂侍卫从外而入,时刻听着他的调遣。

    岚音转向子鸣,怒声痛斥:“你为何触动皇上逆鳞,句句忤逆皇上,皇上仁孝治国,重情重义,当年明明知晓张姐姐谋反,碍于情意才免于张姐姐一死,你今日为何恩将仇报?”

    子鸣惨笑:“好一个重情重义,皇上虽免定国公主一死,却将其冷落深宫,从此孤寂凄凉,任人宰割的苟活于世,倒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如若有一日良贵人受此境遇,也要反过来感激皇上的恩德吗?”他无心一语玄烨与岚音的脸色大变。

    屋内静寂,岚音想起额娘临终前眼角流下的那滴孤零的清泪,想起林太医对他的一腔真情,想起木公公那双殷切的浊眼,想起坚守信念的察哈尔部勇士男儿,所有的一切压在肩头,如若真像张姐姐这般境遇,她又当如何?她的心被撕开了缺口。

    玄烨不敢问,岚儿,你会对朕出手吗?两人默默对视,各怀心事。

    岚音用情颇深地说道:“如若有一日,臣妾愿好好活下去,静静地看着皇上,守着与皇上的过往云烟,念着与皇上之间的情谊,终老一生。”

    “岚儿,朕不会让你受苦,不忍心你落泪,更不见你孤苦伶仃红颜老去,毕竟你还有八阿哥,咱们的胤?。待八阿哥年长些,朕会加封你为嫔位,再将八阿哥送回长春宫抚养。”

    “皇上。”岚音感动。

    子鸣仰天大笑:“原来皇上还是多情之人。”

    岚音苦言相劝:“交出解药,太子自出生丧母,命运多舛,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子鸣摇头:“定国公主同样命运多舛,有谁可怜过她?她本是金枝玉叶,却成了亡国公主,颠沛流离,受尽苦难,最后凄凉而去,难道我连夺回尸首如此简单的要求,都成了过分之想吗?”

    玄烨安抚岚音:“岚儿,莫要劝他。”他转向子鸣,铁青脸色,“定国公主假意顺从朕,蒙蔽朕,对朕痛下狠手,若不是太子生母替朕挡下那虎狼之药,朕早已命丧黄泉,定国公主埋怨痛恨太子生母,在太子诞生之日,将太子生母毒害致死。今日,你又害太子,真是欺人太甚,朕会为妻儿报仇雪恨,将朱三太子挫骨扬灰,掘开大明十三陵。”他紧握铁拳,发下重誓。

    岚音心惊,当日在毓庆宫崔公公说过,太子的生母孝诚皇后是被穆太医所害,林太医也承认,父亲是被人害死,难道还另有隐情?皇上的确是在太子出生时开始冷落张姐姐,他是将孝诚皇后之死降罪于张姐姐头上吗?她偷瞄着屏风内侧,崔公公?

    “皇上若是如此昏庸,不怕被后世不齿唾骂,尽管去做。”子鸣重语。

    岚音想起张姐姐临死前凄凉的模样,哀声道:“皇上,张姐姐如今尚未下葬,哀者已逝,不如顺了子鸣的心思,救太子要紧啊。”

    玄烨一字一句:“痴心妄想。”

    子鸣风淡云轻地微笑:“草民一心求死,请皇上成全。”

    玄烨泛着杀意:“死倒是容易,不过在你临死之前,朕会让你见定国公主一面,朕要将定国公主的尸骨鞭尸暴晒,剁成肉泥,作为祭品,为太子陪葬,让你亲自品尝。”

    岚音心中惊雷四起,他是帝王,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是由白骨堆积而成,怎能怀有妇人之仁?

    子鸣瞪圆双目,怒骂:“你这暴君。”

    “将贼寇带下去,送还京城。”玄烨决然。

    “交出解药,交出解药。”岚音激动。

    子鸣颤动地站起:“贼皇,算你狠,我虽输了,但你赢得亦不光彩。”

    “与你这等贼寇,讲何情面?”玄烨紧盯着他,露出帝王的沉稳和霸气,他清楚的知道,每个人的死穴在哪里,“将贼寇带下去,给太医们留下解药的方子,再关入大牢,等候发落。”

    “是,皇上。”身着皇马褂的侍卫威武回应。

    “良贵人,此生别过,来生若有缘,再见。”子鸣落落大方。

    岚音的胸口似乎堵着万金重石,一切试图挑战皇权的阴谋,最终惨败退场,与皇上对决,不成功便成仁。

    傍晚时分,太子终于苏醒,笼罩在山海关的厚云终于渐渐散去,天边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赤线。

    “好,此番有惊无险,真是先祖保佑。”玄烨叹息感慨。

    “皇上刚刚祭拜过孝陵,是先皇和母后庇护。”佟佳皇贵妃十指紧扣。

    “是啊,皇上仁德之心,感动上苍,太子和良贵人死里逃生,真是大喜事。”宜妃随声附和。岚音沉言寡语,神色不明。

    佟佳皇贵妃轻蔑地扫过她:“良妹妹为何伤感,难道是在可怜贼寇吗?”

    “皇贵妃此言差矣,一桩是一桩,贼寇毕竟护送良妹妹和太子回关,贼寇虽对太子下此毒手,对良贵人却是以礼相待,怎能相提并论?”宜妃话中带话,“良妹妹宅心仁厚,这般伤感也是讲得过去的。”

    岚音怒气地望着落井下石的两人,转向深情的玄烨,轻锁眉心:“皇上,臣妾曾经被困山间木屋,得知此行人等在东巡之路上埋下众多暗人,并在盛京老城布下陷阱,意图再行刺皇上。”

    佟佳皇贵妃与宜妃大惊失色。

    “真是一群胆大妄为之徒,这次刺杀已经败得一塌涂地,还在痴心妄想。”

    玄烨幽深的眼神转眸不明:“尽管放马过来,朕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岚音继续讲道:“子鸣也是被人利用蒙骗,如今太子无恙,不知皇上可否网开一面?”

    “良妹妹被贼寇洗了心智吗?”佟佳皇贵妃慢条斯理地问。

    宜妃掩着娇红欲滴的香唇:“皇贵妃真是说笑了,如若如此,良妹妹岂不也成了贼寇?”

    “皇上。”岚音跪地不起。

    玄烨紧紧盯着她:“给朕一个饶他不死的缘由。”

    “皇上看在他一生为情所困的份儿上,留他一命吧。”岚音坚定而语。

    “好,朕与他谈谈,看看他心中所想到底为何事?再行考虑是否会网开一面。”玄烨饮下热茶。

    因太子体弱,东巡的队伍在山海关小住数日,短短几日间,太子的脸色愈加红晕,很快便恢复原本的性子。

    玄烨在与子鸣秉烛夜谈整晚后,出人意料地放他离去,岚音问起,玄烨未回答,阴谋中的阴谋总是带着分神秘的色彩。

    “真是可惜贵重的白狐裘。”岚音喃喃自语。

    “朕再送岚儿一件。”玄烨一扫多日的阴霾。

    “良贵人吉祥。”太子清脆地笑语。

    “太子怎么下床了,伤口好些吗?”岚音关切地问起。

    “已经无大碍,多谢良贵人搭救之恩。”太子拱手谢道。

    “大清的男子怎能怕小伤。”玄烨疼惜地拍着他的后背,“朕见太子生龙活虎,甚是欣慰。”

    太子仰首骄傲地说道:“我还要给良贵人打只猛虎和大雕当做谢礼呢。”正在喂养小灰兔的落霜,听到太子一言,立即变了脸色,眼中满是委屈,“求太子猎到猛虎和大雕,千万别再送与主子了,奴婢喂养一只兔子和几只飞禽,已经力不从心,实在应不了凶残的猛虎和大雕,求太子可怜可怜奴婢吧。”屋内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

    不远处的侧殿,佟佳皇贵妃愤怒地摔落手中的瓷碗,唇齿间挤出两字:“贱人。”

    “娘娘不可啊,奴婢再去熬制一碗。”玉镯心疼地擦拭着她的双手,“娘娘勿要心烦,这段时日,娘娘随时都有侍寝的机会,这药甚为重要。”

    佟佳皇贵妃的凤眸露出锋利的光芒:“偷偷放出消息,良贵人被山贼掳走,失去清白,淫乱宫闱。”

    玉镯疑虑:“皇上已下几道口谕,封锁消息,明日便要启程赶往永安桥,只怕是?”

    佟佳皇贵妃轻轻拂过头上的凤钗,滑过一丝不乱的鬓角:“这里不是紫禁城那巴掌大的地方,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数万驻军,哪能守得住秘密,都是痴人讲梦、自欺欺人罢了,世上的女子,最为重要的便是贞洁,三人成虎,即使有皇上盛宠,本宫倒是要看看那贱人,如何能封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岚音哪里知道暗处的阴谋,这几日,她居住的侧殿热闹喧嚣,来探望的人接连不断,当落霜送走前来请安的大阿哥,慌乱地讲道:“主子对大阿哥真是舍得,那珍贵的物件儿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岚音微笑:“都是些身外之物。还望八阿哥快些长大懂事,也好早日回到长春宫,回到我的身边。”

    “八阿哥明白事理怎么也要四五岁,皇子六岁以后便要启蒙去上书房读书,搬到阿哥所居住。依奴婢看,还是早日接回八阿哥为上策。”落霜伸出三指,脸色坚定,“主子,八阿哥必须要回主子身边抚养,那日在暗室痘房,德妃娘娘与皇贵妃对四阿哥的态度截然不同,听宫人们说,四阿哥对德妃娘娘也特别冷淡。养育之恩大于生养,主子莫要重蹈覆辙。”

    “只是我的位份太低……”岚音想起宫中如今的几位阿哥,虽贵为龙子,金尊玉贵,却也是如履薄冰、举步维艰,若没人护着,恐是难活。

    “惠姐姐可来信?”岚音追问。

    “皇上怕辱没主子和太子的威名,封锁了山海关的一切消息,宫中还不得而知此事。惠妃娘娘和贵妃娘娘每日都会给皇上送来宫中的消息,好似听闻德妃娘娘胎位不稳,八阿哥无消息传来。”

    “没消息便是好消息啊。”岚音自言自语,“德妃胎位不稳?”

    “主子,这便是德妃娘娘的造化了,主子去年产下皇子,宫中只有德妃娘娘一人有孕在身,这多少双眼睛盯着啊。”落霜点拨。

    岚音想起佟佳皇贵妃痛恨的神情:“真是罪过。”

    “主子只管看戏便是。”落霜抱着崭新的宫装,“钦天监的南大人,已经推算出明日出行的时辰,守关的都统傍晚在行宫摆盛宴为皇上祈祷平安,奴婢这便服侍主子梳洗打扮。”

    岚音的右眼微微跳动,莫非有什么灾事?这刚刚躲过大劫,如何能再陷囹囵之地?她抬手轻轻拂过眼角,默念着乡间俗语。不多时,浅雕铜镜里出现一张绝美典雅的素妆容颜,惹人怜爱。

    傍晚时分,皇家行宫极尽奢华,红锦裹柱,鎏金雕龙,意气风发的玄烨紧锁眉峰:“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难道都统不懂浅显的道理?”

    “回皇上,太子与良贵人此番有惊无险,都是托皇上洪福齐天,微臣也是想热闹一番,待皇上离去,这些红绸便撤下做军旗。”守关都统恭敬地应道。

    玄烨轻点着头:“一物多用,物有所值,这样最好,罢了。”守关都统的眼底流露出得意之色。

    身着明黄凤袍的佟佳皇贵妃与玄烨安坐台前主位。岚音与宜妃依次坐在下方,与太子与大阿哥相对而坐,宫宴上其乐融融,群臣同心同庆。

    “皇上,太子生龙活虎,真是大清之福,如今四海升平,皇上可造九鼎祭天了。”佟佳皇贵妃手执玉壶,奉承。

    “待收复台湾,扫平葛尔丹,击退罗刹国之后,朕才能浇筑九鼎祭天。”玄烨龙心大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震耳的声音响彻宫宴。

    玄烨端起酒盏,浑然霸气地说道:“朕已拟定好大赦天下的诏书,即日颁布天下,除杀人放火、穷极一时的恶人之外,都可减免罪行,对罪轻之人可网开一面,给予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子不教,父之过,朕愿为之承担惩戒。”

    “吾皇圣明。”臣子无不欢喜鼓舞。

    “明日开拔,北上盛京。”玄烨一饮而尽杯中的佳酿,深情炙热的目光望向岚音,满是疼爱。

    宜妃心中失落,太子身边的崔公公不动声色,一一偷偷瞄过众人的表情,最后停留在岚音身上,意味深长。

    黑暗中,崔公公弓着身子,将密函递给一名侍卫的手里:“将密函交与中堂大人。”

    “是,公公。”侍卫消失在暮色。

    崔公公眼中含着热泪:“奴才会为皇后娘娘报仇雪恨。”那滴滴浑浊的泪滴窝在眼眶,隐忍不发,尽显凄凉。

    旭日升起,和煦的阳光洒满山野,融化着林间厚厚的积雪,延绵数十里的皇家队伍,又开始启程北上,关内的景致与关外大不相同,虽有煦日高照,却更加阴寒,岚音整日偎在马车内,怀抱手炉,闭目养神。

    玄烨带着太子和大阿哥,与贴身侍卫们一路打猎,兴致高涨,倒也相安无事。

    东巡祭祖洋洋洒洒七万余人,绕过中前所、沙河所、宁远州、五里河、杏山、兴隆屯、北镇庙、常家店、蒋家店、黄旗堡、老边,沿着大御道一路前行,所到之处,百姓避让,地方官员极尽讨好,显示出皇权威严。

    几日路程,终于来到盛京老城脚下的永安桥,永安桥下已经搭好皇家行宫,等待着玄烨的到来。安顿过后,疲惫的岚音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岚儿。”玄烨来到床边唤道。

    “皇上?”岚音揉着睡眼,已将近丑时,皇上果然是真龙天子,精力总是如此充沛。

    “朕刚刚批阅完奏章,岚儿随朕出去走走?”玄烨爱惜地拂过岚音的鬓角。

    “待臣妾梳洗一番。”岚音俏皮的吐着舌头。

    “无需太过雕琢,无伤大雅即可,岚儿在朕心中,总是初见时的容颜。”玄烨含着她小巧的耳垂,深情地说,“外面寒冷,多穿些衣衫,莫要着凉,朕让人备手炉。”

    外面繁星漫天,月亮灯明,两人并肩而行,欣赏着美艳静谧的景色。

    当走到蒲河边的桥头时,岚音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满眼赤红,水岸两旁延绵数里的弯柳都挂着红色轻纱的宫灯,相互辉映摇曳,还未完全消融的水面和冰面倒影婆娑,美不胜收。

    尤其是桥身的两条祥龙,龙头龙尾分别各在两侧,远远望去好似是二龙驮桥,巧妙至极。

    玄烨低沉地说道:“岚儿,喜欢吗?这是朕送给你的。”

    岚音感动地依偎在他怀中,哽咽曼语:“喜欢,臣妾喜欢,臣妾真的很喜欢。”

    “永安桥,取意永保平安,当年太祖、太宗修成此桥,八旗的勇士们便是从这里走过,一路打入关内,踏平中原。”玄烨缓缓讲解永安桥的来历。

    岚音顺眼望去,此桥全长十余丈,青石板铺筑桥面,桥的两端各有一对守桥的石狮。

    “上去瞧瞧?”玄烨贴耳柔声。

    岚音羞红娇颜,微微点头。

    当岚音站在初月出云、长虹卧波的永安桥上,望着寒冰初融,暗流涌动的水面,更是惊讶,原来永安桥身内藏乾坤,桥梁两侧的护栏栏板上浮雕着柿蒂花纹,柱端是圆雕狮子和荷叶形柱头,抱鼓石更是雕刻着蝴蝶、花卉、麒麟、犀牛、虎、羊等吉祥图案。

    玄烨眯着双眼,看着岚音仔细查看永安桥的俏丽容颜,忍俊不禁。

    岚音迎着冷风,在一片赤色的宫灯下,宛如仙境下凡的仙子,她站在桥尾,望着桥头挺拔的他,缓缓移步,两人好似天边银河旁的恋人,珍惜着每个瞬间。

    玄烨雄心勃发,怀拥着深爱的岚音,在永安桥上留下了:夹路风法宿雨消,十年曾此驻龙镳。春风城阙知非远,几处轻寒变柳条的动人诗句。

    永安桥旁的皇家行宫内,佟佳皇贵妃愤怒得掐着手中的细丝绢帕,圆瞪凤眸。

    “娘娘。”宫女玉镯小心翼翼。

    “永安桥上十里锦红,宫灯通明,没想到皇上为博得那贱人一笑,竟也使起庸俗的法子。”佟佳皇贵妃甩动凤袍云袖。

    “娘娘,那又如何,明日就进盛京城了,祭拜祖陵,也没有她的份儿。”玉镯安慰,“皇上已经下诏,着娘娘以皇后之礼与皇上一同叩拜先祖,这是莫大的恩宠。”

    佟佳皇贵妃苍白阴暗的脸色舒展几分:“贱人始终是贱人,出身辛者库的贱婢,还想登得大雅之堂,真是痴心妄想。”

    “娘娘,话虽如此,但在盛京的老皇宫,娘娘还是要早日侍寝啊。”玉镯提醒,一路上只有主子未曾侍寝,她心中焦虑,“娘娘,如今山海关的事,已经传入京城,成为百姓茶余餐后的闲语笑话,紫禁城中的宫人们,也在暗地里戳着良贵人的脊梁骨呢。”

    “自作孽,不可活,她竟然敢以不相干之言,对本宫大不敬,那本宫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人言可畏。”佟佳皇贵妃拿起金盘中的挂霜葡萄,“咱们一路向北,经过盛京猎场?”

    玉镯点头:“皇上酷爱围猎,会与侍卫围猎。”

    “好。”佟佳皇贵妃的眼中闪过阴险杀气,“去护军营唤来几位心腹的人。”

    玉镯会意:“娘娘放心,奴婢会安排妥当。”

    佟佳皇贵妃细拂长长的金鞘,“也不全是坏事,从宫中发来的信函上说,德妃那贱人依旧不肯落胎,苦苦卧床保胎。”

    “娘娘如此苦言相劝,她依然执着,又能怪谁呢?”玉镯斥责。

    “老天帮忙,不用本宫出手,由她自生自灭吧。”佟佳皇贵妃得意洋洋,“本宫也要腾出手来,来做更要紧的事情。”她的眼底显露着浓郁的杀气。

    不远处的宜妃行宫内,悄无声息,漆黑一片,少了往日的锐气。

    次日大亮,晨光熹微,冬日的煦阳暖洋洋地照在岚音的脸上。

    “主子,”落霜轻轻唤道,“皇上离去了,这会与钦天监的南大人议事呢。”

    岚音舒展着筋骨,昨晚与皇上夜游永安桥,回到行宫,两人情不自禁,极致缠绵,破晓时分才缓缓入睡。

    落霜见她双颊娇媚,关切道:“奴婢服侍主子起床梳洗,今日傍晚要入盛京城,要动身去祭拜福陵。”

    “福陵?”

    “是啊,福陵是太祖和孝慈高皇后叶赫那拉氏的陵寝。”落霜低沉,“其实里面还埋有大妃乌喇纳拉氏。”

    岚音疑惑不解,自古哪有嫔妃与皇上同葬的道理。

    “这是太宗钦定,是为了拉拢睿亲王,又是……”落霜柔声细语,压低声调,“听说太宗怕太祖怪罪,将功折罪。太祖驾崩时,本是立下睿亲王为皇,太宗欺睿亲王年幼,联合八王逼死睿亲王的生母——大妃乌喇纳拉氏。后来太宗也觉得过分,便特意给了恩典,将大妃乌喇纳拉氏葬入福陵。”

    岚音恍然大悟,历朝历代,朝臣只记得新君之好,哪里会记得旧君之恩,这便是世态炎凉的人心。为了金銮殿上那把龙椅,弑君夺位,更是常态,后宫嫔妃和皇子若无强硬的母系支持,最终只能落得凄凉下场。

    那八阿哥和她的命运又会如何呢?她心中清楚的知道,她和他有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再也回不到从前。

    “昨夜听皇上说,福陵后倚天柱山,前临浑河,万松耸翠,大殿凌云,更是利用地形巧妙的修筑一百零八级台阶,用来代表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只可惜我已经和皇上请辞,身乏体弱,恐是扰乱先祖安息,故祭拜祖陵,我不能同往。”岚音叹息。

    “主子,关外三陵,福陵、昭陵、永陵,都埋藏着八旗先辈,主子真的一个都不去吗?”落霜挑眉。

    岚音苦笑,她位份太低,又出身寒微,恐先祖怪罪,皇上为难,便自动请愿,不去参拜祖陵。其实她更为介意的是,实在不愿以察哈尔部传人的身份去祭拜爱新觉罗家的祖陵,祭拜关外的孝陵已经实属为难,怎能再去祭拜通晓一切的先人?

    她淡淡浅语:“你也知晓我的身份,我怎能去祭拜?但昭陵我是必要去的,我想去祭拜皇祖父和皇祖母。”她更想问问他们,是否还记得额娘——温庄公主这个女儿。

    傍晚时分,东巡的队伍在盛京驻军的护送下,进入了繁荣一时的盛京老城。

    盛京皇宫,已经准备妥当,佟佳皇贵妃居住在清宁宫,宜妃居住在麟趾宫,岚音被安排居住在关雎宫。浓郁的满家气息,令岚音仿若回到幼年,望着中宫清宁,她眼含热泪,这里是额娘从小生活的地方,只可惜额娘身披嫁衣离开后,再未回来,她不知不觉中来到清宁宫的门口。

    “娘娘,凤冠带在您身上,真是有凤来仪之风姿。”岚音听到清宁宫内传出玉镯的奉承之音。

    “呦,这不是良妹妹吗?”佟佳皇贵妃挑着高调,向外张望,“良妹妹快些进来坐。”

    岚音只得硬着头皮,缓缓进入:“皇贵妃吉祥。”

    “起来吧。”佟佳皇贵妃身披明黄凤袍,头顶东珠凤冠,胸配四色朝珠,一身隆装。

    岚音静而不语,四处张望,她细细抚摸着身边木桌上的五谷花纹,想象着额娘的模样,当年额娘是否也曾在这里坐过?

    佟佳皇贵妃哪里知晓惊天的秘密,还以为岚音是在妒忌她以皇后之礼与皇上共同祭拜先祖一事,故意大声:“良妹妹怎么一副哭丧脸?过几个时辰,皇上和本宫要去前去福陵祭拜先祖,莫非良妹妹在埋怨皇上?”

    岚音迟疑:“臣妾不敢。”

    佟佳皇贵妃故作亲切地牵起她的双手:“良妹妹勿要伤感,皇上亦有皇上的难处,皇上对良妹妹是不同的,良妹妹居住的关雎宫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如若良妹妹依旧悲伤,本宫也是愿意将这清宁宫让出来。”

    岚音听着她阴阳怪气的旁敲侧打:“皇贵妃错爱,臣妾懂得嫡庶有别,不敢逾越,天色已晚,臣妾不打扰皇贵妃安歇,就此告退。”

    她转身离去,身后传出玉镯低低的声音:“还算识相。”

    几步之路,她便回到关雎宫,坐在温暖的火炕上,她自言自语:“没想到五宫竟然如此近,太皇太后当年真是不易。”

    落霜倒着热茶:“奴婢倒是觉得孝端皇后更为不易。”

    岚音想到未曾谋面的皇祖母:“嫁入皇家享尽荣华,却又凄凉无限。”

    “主子还不知道吧。”落霜贴耳,“因太子受伤,皇上着大阿哥前去祭拜福陵。”

    岚音挑眉:“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

    “大阿哥为皇上长子,前去祭祖也是自然之事。”岚音端起黄瓷茶杯,“只不过委屈了太子。”

    “可不是,太子气愤逞强,已经卧床。”落霜叹息。

    “待会儿我去瞧瞧太子。”岚音浅语,“恐怕此事传入紫禁城,惠姐姐又要得意忘形。”

    “主子还是小心为妙。”落霜提醒,“最近主子极受盛宠,皇贵妃都急红了眼睛,相反之下,宜妃娘娘却安静无事,真是奇怪。”

    岚音笑道:“想是宜妃累了,想歇口气看戏呢。”

    落霜抿嘴:“主子莫要多饮浓茶,伤了胎气如何是好?还是多食用些点心。”岚音蹙眉。

    落霜回应:“主子近日承泽雨露,回宫后,会怀有皇子的。”

    岚音想起昨夜与皇上的旖旎缠绵,羞红地咬下马蹄糕,她咬到了什么:“咳咳。”她吐出口中的糕点,落霜急忙拍着她的后背。

    马蹄糕露出一纸条,岚音和落霜面容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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