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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傲的僖嫔喜上眉梢:“谢太皇太后提携,臣妾自当尽心尽力。”
佟佳皇贵妃强忍着心中的痛恨:“臣妾谢皇祖母的关照,定会安心养胎,为皇上生个康健的小阿哥。”
“呦,看来皇贵妃有千里眼,竟然能未卜先知。”温僖贵妃哪里能放过奚落她的任何机会。
“未卜先知?千里眼?那请皇贵妃为臣妾也瞧瞧,臣妾腹中是阿哥还是公主?”郭贵人自从眉山夫子一事,对宜妃又敬又怨,几经周转下来,也不得不佩服宜妃的心劲儿,自然维护郭络罗氏的荣耀。
“哈哈。”娇艳的宜妃掩口大笑,玩语道,“你们真是愚笨,小阿哥只是皇贵妃心中所愿,哪里是什么未卜先知,怎么连个吉祥话儿都听不出呢?”
佟佳皇贵妃微笑回应:“还是宜姐姐最解风情,难怪皇上如此疼爱。”
慈宁宫一时失了喧嚣,只有杯盏的清脆响声。
沉寂的荣妃,试探地问道:“臣妾会与惠姐姐商议,处理好后宫之事,只是三阿哥?”
太皇太后不禁皱起眉头:“三阿哥如何了?”
“回太皇太后,祖训有言,皇子六岁便要去上书房开蒙读书,三阿哥自幼聪慧,有目共睹,元旦节皇上特意恩典三阿哥提前一载入上书房读书,皇上出宫在外,这又转眼便是春季,一年之计在于春,臣妾琢磨着能不能讨个喜气儿,着三阿哥先去上书房开蒙读书?”荣妃细语答道。
“好,此事不必等皇上回宫,三阿哥开蒙读书入上书房,着哀家懿旨,去立即办。”太皇太后眯着凤眸,“哀家瞧着三阿哥在众阿哥里的才气最重,将来必成大器,着太傅好生教授。”
“多谢太皇太后。”荣妃喜上眉梢,一时忍耐又如何?待三阿哥成事,再将落井下石的小人们,一个个收拾。
温僖贵妃面露不屑,谁不知道皇上已经一年多未踏进永寿宫半步。
“八阿哥可好?”太皇太后话带关切。
惠妃径直而语:“八阿哥一切都好,前几日云竹格格还入宫探望,甚为喜爱。”
岚音弯腰行礼:“臣妾谢太皇太后成全一段美事。”
“额驸郭络罗家是宜姐姐的本家,翊坤宫和长春宫今后可是越来越近了。”佟佳皇贵妃不怀好意地旁敲侧打。
“满蒙亲贵都是一家,何来远近之讲?承乾宫难道与长春宫疏远吗?”岚音不甘示弱。
“良妹妹果然愈加伶牙俐齿,与往日不同。”佟佳皇贵妃立着凤威。
“哦,臣妾逾越,臣妾往日是如何模样儿?”岚音眨着双眸,“臣妾也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不过皇上亲口对臣妾讲,更为喜爱臣妾如今的性子。既然皇上喜爱,臣妾又何必问以往呢,太皇太后也喜爱如今的臣妾吗?”
太皇太后疼爱地望着她,她与温庄公主年幼时最为相像,这几日总是出现幻觉,好似又回到了盛京老城的皇宫,她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良贵人娇柔可人,眉宇间透着灵气儿,善解人意,哀家当然喜爱。”
岚音娇羞:“臣妾便知道,太皇太后最疼臣妾。”太皇太后心情愉悦,眉开眼笑。
岚音风淡云轻地说道:“皇上出宫前对臣妾讲,如今中宫空置,明年的秀女进宫,要从蒙古草原的格格中,选出几位贤德之人。”
太皇太后慢条斯理地嗅着怒放的百合花儿:“皇上想开了?”
岚音知晓她的心思:“皇上甚为惦记太皇太后,敬畏祖训,再则这后宫哪能无后,如今四海平定,祖宗祖训哪能扔掉?”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皇上要从蒙古草原选后,又一位博尔济吉特的格格入住坤宁宫?如若如此,这么多年的争斗岂不成了空谈?
“祖制是当年哀家所废,哀家已无颜面对科尔沁草原上的亲人了。”太皇太后的眼中含着浊泪。
“皇上提及此事,只说了一句话。”岚音淡淡回应,“皇上说,没有太皇太后,便没有今日的皇上。”
太皇太后的泪终是落下,当日在慈宁宫祖孙二人促膝而谈,因太子妃的出处意见相悖,皇上的意思是想太子妃来自满家亲贵,她想还于祖制,从博尔济吉特氏为太子挑选一位太子妃。还是苏麻嬷嬷从中调和,将此事暂缓,以太子年幼为名,过几载再行商定太子妃的人选,从而也驳回了大阿哥的婚事,此事是祖孙二人相扶多年以来,皇上第一次如此坚决,而她也将驾鹤西去,势必要保住蒙古草原上的八旗铁骑,保住蒙古草原上万千子民的世代平安。谁都不肯退让一步,伤了和气,听着岚音的话,皇上还是惦记她的。其实她何尝不知皇上的用心良苦,是她总是放不下那片青青草原。
“请太皇太后恕罪,臣妾多语。”岚音急忙跪地叩首。
佟佳皇贵妃无意地说:“如今四海平定,蒙古草原的王爷也对皇上的丰功伟绩赞赏有加,真是大清的福气。”
“可不是嘛,北边无恙,倒是南方流寇四起,这汉人呀,最难治理。”惠妃帮衬,未来的太子妃若来自蒙古草原,大阿哥的阻碍可谓更为艰难。
太皇太后哪能不知众人的心思,皇上的顾虑确实有理可依,她深深叹息:“此事并非后宫妄议之事,良贵人方才的寥寥数语,也是安慰哀家,尔等南方流寇和汉人之事,皇上自然会处理妥当,今后休要再提。”
“臣妾知罪。”众人齐声,却不甘心。
岚音看着太皇太后头上的蝴蝶金簪,知晓她的动摇,只需有力一击,自然会水到渠成。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老太监慌乱跑进来。
“哪里来的奴才,如此不讲规矩。”温僖贵妃痛斥。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老太监跪地不起。
“到底何事?”太皇太后挑眉。
“回太皇太后,乳娘们来报,四阿哥、八阿哥还有六阿哥一直昏迷不醒,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已经去诊治。”老太监低泣。
“什么?”佟佳皇贵妃扶着桌沿儿站立不稳。
岚音眼里氤氲,八阿哥昨儿还好好的,今日便昏迷不醒?
“摆驾。”太皇太后重语。
众人洗耳恭听,猜测着太皇太后最在意哪位阿哥。太皇太后沉思片刻,取轻避重:“摆驾永和宫。”
天寒地冻,金碧琉璃上蒙着一层清霜,岚音心系八阿哥,一直低头不语,随着众人,辗转来到冷冷清清的永和宫门前。宫门虚掩,朱柱金瓦,一副颓败之色,里面传出凄惨的哭声,佟佳皇贵妃露出快意,通嫔更是喜上眉梢。太皇太后踏门而入,院内乱作一团。
“娘娘,您要为腹中的皇子着想,不能如此啊,娘娘。”永和宫的掌事宫女宛碧哭喊。身着单薄的德妃头发凌乱地跪在仪昭淑慎的匾额下,毫无生气。
“太皇太后,救救我家娘娘。”宛碧扑倒在太皇太后面前。
“这是成何体统?”太皇太后见德妃身着薄衫,毫无柔淑之气,院落更是跪落满地的太医。
德妃脸色苍白,宛如寒风中摇摇欲坠的干枯蒲草。
“阿哥们到底如何?”太皇太后凝眉。
“启禀太皇太后,六阿哥与四阿哥、八阿哥一样,皆软无伤,与夜卧梦魇不能复觉者相似,中了炭毒。”林太医背着药箱,显然是从钟粹宫和承乾宫而来。
“什么?”惠妃挑眉,“钟粹宫用的都是上好的红萝炭,如何会中炭毒?”
岚音的心揪在嗓口,不敢太过焦虑,得到林太医传递来的安慰眼神后,才松了口气。
“冬日屋内烧炭,窗棂密不通风,污浊之气藏于屋内,多会有中炭毒之危,前几日京城城郊一家五口皆在睡梦中死去,仵作便认定是中炭毒而亡啊。”林太医推测着前因后果,“微臣仔细查验过,三位阿哥所住的内殿,皆为三进,通风本便不好,再则三位阿哥年幼身弱,才酿成大祸。”
“扶德妃进去。”太皇太后厉声。
“求太皇太后救救六阿哥,他本便活不长,病痛缠身,臣妾愿意折寿来换取六阿哥的阳寿,臣妾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六阿哥的命啊。”德妃发疯地拽着太皇太后的凤袍衣襟儿,不肯离去。
“娘娘要顾及腹中的皇子。”宛碧重复。
荣妃擦拭着眼泪:“皇上只是惩戒德妹妹禁足,但德妹妹依旧是永和宫的德妃娘娘,依旧是皇上的嫔妃,这屋内怎能这般生冷?冻坏了六阿哥和德妹妹腹中的皇子,谁担当得起?”
“外面天寒地冻,内务府见我家娘娘失了宠,便克扣月例,一冬天下来,半斤红萝炭都没有见到踪影,连黑炭都不能天天供应,我家娘娘怕六阿哥受冻,宁愿自己不用,也省下来给六阿哥用呢。”宛碧哭哭啼啼,“谁知六阿哥竟然……”
岚音并未多言,如若没有前尘往事,真的被德妃的母子情深所感动,但她总是隐隐觉得,三位阿哥同时中炭毒,定有蹊跷。
“哟,这是谁,心如此狠毒啊。”温僖贵妃拂过小腹,别有用心的喊,后宫之中最为擅长的便是贼喊捉贼,她好似忘记了自己也曾吩咐过内务府要好生对待永和宫。
“六阿哥可有事?”太皇太后无顾德妃的眼泪,瞄着林太医,关切地问起皇子。
“微臣已经施过针。”林太医缓缓而答。
“四阿哥如何?”佟佳皇贵妃焦虑。
“皇贵妃放心,四阿哥和八阿哥没有六阿哥中毒深,傍晚时分会清醒,只是?”林太医眉峰紧锁。
太皇太后闭上双眸,炭毒凶险无比,疯癫者比比皆是,更有丧命之人,三位阿哥都为聪龄,还未长成,这可如何是好?
岚音从小长于严寒之地,深知冬日炭火之凶猛:“只是什么?”
“三位阿哥年幼,能不能排净体内的炭毒,微臣还要与太医院的太医商议,会竭尽所能调理好皇子们的身子。”
“将照看三位阿哥的乳娘和宫人各打二十大板,以惩戒照顾主子不周之罪,如若三位阿哥有恙,赐死陪葬。”太皇太后愤怒,皇上不在宫中,三位阿哥若因此丧命,她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皇子的命是大清的根脉。
“传哀家旨意,宫中用炭要多加小心,尤其是阿哥所,如今五位娘娘皆有身孕,贴身侍奉的宫人们要恪尽职守,不能怠慢主子。”太皇太后立着凤威,“如若再有此事发生,送慎刑司查办,严查不怠。”
“奴婢(才)定会牢记。”宫人们跪地而应,胆颤心惊,太皇太后一贯宽于待人,从未如此严厉,真是动了大怒。
太皇太后扶起身怀六甲的德妃:“永和宫毕竟是六宫之一,皇上既然未轻言废立,你还是宫中的娘娘。扶德妃进去,好生照料。”
“是,臣妾谨遵太皇太后教诲。”众人低声应答。
岚音匆匆赶往钟粹宫,八阿哥正在昏迷,她握着八阿哥的小手守了整夜,熬到天明才缓缓离去。
疲惫的她在长春宫用着补气养血的参汤。
“主子,林太医来了。”落霜端着安神的药膳。
曹嬷嬷递过眼色,灵巧的小安子守在门前。
“良贵人,果然不出所料。”林太医从药箱中取出三小截发白的木炭。
岚音淡淡地问:“都有蹊跷?”
林太医点头:“微臣去找过烧炭的老翁,这三截炭都是浸过冷水,又再行风干,烧到内芯儿,会生烟,红萝炭还能好些,黑炭更为伤人,所以六阿哥才中毒最深。”
“一定是储秀宫干的。”落霜笃定。
岚音的眼底闪过哀怨:“储秀宫和翊坤宫的荣耀已经璀璨无比,她们怎能轻易出手害人,又如此明眼的害人?”
“主子,储秀宫的贵妃娘娘与皇贵妃本便是水火不容,更是看不上咱们长春宫,再加上麝香一事对德妃娘娘怀恨在心,如今她们又怀有皇子,哪里会忌惮小节?”落霜激动而言。
岚音摇了摇头:“皇上不在宫中,她还没那个胆子。”
“主子,木公公已经派人去查。”曹嬷嬷欣慰地说道。
“也许是她。”岚音的眉宇间闪过哀怨。
“此人是良贵人强有力的对手。”林太医会意。
岚音浅笑:“如今她正处于下风,如若不弄出些动静来,如何能保全自己,想必此事也不是她一人所为,必有人帮衬。”
曹嬷嬷惊愕:“主子的意思是德妃娘娘?”
岚音微笑:“还有永寿宫的荣妃。”
“德妃娘娘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竟然利用自己的亲生骨肉?”落霜张大了双嘴。
“这才是成大事之人,才会撇清自己的嫌疑,即使六阿哥早殇,一命抵二命,她也值了,只是可怜了六阿哥。”岚音叹息,那让人心疼的孩子,三岁之龄却不能行走,整日卧床。
“四阿哥也是她所出啊。”落霜喊道。
“四阿哥已经是承乾宫的皇子,只要皇贵妃在一日,便与永和宫无半分瓜葛。”岚音想起痘房暗室中的一幕。
“难道德妃娘娘心比天高?”曹嬷嬷轻声。
“咱们要有所防备,德妃势必要自始至终利用六阿哥。”
“主子是如何想到背后之人是德妃娘娘?”落霜实在不解。
“外面天寒地冻,德妃跪落在地,青石上却毫无暖意,分明只是做个样给众人看的,永和宫内处处败露,更是显然刻意为之,宫女宛碧字字珠玑,却无半分疼惜六阿哥之言,都是如何受委屈之意,荣妃更是锦上添花。”岚音微笑,“所有串联一起,定是她所为。”
“真是恶人。”落霜气愤。
“透过话去,让皇贵妃去收拾她。”岚音盯着三截泛白的木炭。
“是,主子。”
“良贵人,明年会有秀女入宫,花将军安排了几人,还请良贵人代为照顾。”林太医脱口而出。岚音望着窗外的清霜,又是一年选秀,又有一批天真无邪的女子进宫了,她的心中划过伤感,那时皇上还会记得她吗?
“主子,小心些。”落霜叹气,“宫中可不是只有主子一人,还有定贵人。”
“定贵人还真是个可造之才。”岚音细细摩挲着喜鹊金簪。
“是呀,多日来,定贵人对主子客套有加,不似敏嫔娘娘那般虚伪,又不似德妃娘娘那般阴险,对皇上总是若近若离。”落霜讲述着多日来对定贵人的看法。
“她在宫外有意中人,本是想放出宫,与其团聚成婚,却没有想到,被纳入后宫,永远不能出宫。”岚音凄凉。
“竟有此事?”落霜惊讶。
岚音点点头:“我见她佩戴的香囊中掉落一干枯的野蒿,她落泪不止,倾情相告。”
“苏麻嬷嬷为何要拆散有情之人?”落霜不解。
“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情实意,婚约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能由得来了自己做主,那薄情的男子早已娶妻生子,将昔日的情谊抛掷脑后,定贵人即使出宫,也只能做个偏房。”岚音叹息万分,“想是苏麻嬷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讲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定贵人为了整个家族,便应了下来。定贵人对皇上淡淡的可不行,我还要帮她一把,助她早日生下皇子。”
落霜含笑:“花将军已经在安国寺住下,灵牌已经入位,请主子放心,温庄公主和察哈尔王泉下有知,必定欢喜。”
“如今我的能力有限,也只能隐在暗处,来日必当光明正大为之祭拜。”岚音望着窗外的繁星。
紫禁城的黎明时分,天还是黑漆一片,躲在厚厚云层下的旭日露出一层光晕,放出光亮,伺机勃发下是死寂的静谧。
永和宫,德妃轻巧地用着滋补的燕窝,屋内的双耳铜盆内烧着温温的红萝炭,翠帷芙蓉帐,暖意无边。
宛碧轻柔着捶打着她的双腿:“娘娘今日受苦,奴婢好生心疼。”
德妃凝神:“本宫也没有办法,如若不使出苦肉计,腹中皇子恐是早晚会被歹人害死。”
“太皇太后已经警示六宫,娘娘腹中的皇子无人敢害。”宛碧面带得意。
“良贵人,此仇必报。”德妃想到尚衣局念心,心中不平。
“都是良贵人的诡计,咱们何尝害过通嫔娘娘和贵妃娘娘,没想到良贵人竟然也学会了颠倒黑白,如今证据确凿,惠妃娘娘她们哪里会听咱们的解释?”宛碧愤慨,“念心出卖了娘娘,真是死有余辜,依奴婢看,不用厚待念心的家人,让众人看看背叛娘娘的下场,良贵人失魂,真是活该。”
“失魂?本宫看她都是装的,本宫会让她乖乖现出原形。”德妃红艳的手指掐到肉里。
“那岂不是欺君之罪?”宛碧大惊失色。
“背后当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德妃猜测。
“皇上看不出吗?”宛碧实在不解。
“被爱恋蒙蔽的人,哪里还会在意真假?”德妃恨恨。
“如今皇上对良贵人甚好,便是太皇太后对良贵人也是另眼看待,娘娘要多加防备呀。”宛碧想起木槿玉簪,低垂着头。
“既生瑜、何生亮。”德妃一字一语,“紫禁城中有我没她,有她没我。”同样的出身,同样的受宠,如是没有她的出现,她早已风光万里,何来今日无妄之灾?
“真是可惜,中了炭毒的八阿哥竟然无事?”宛碧痛恨。
“天意啊,六阿哥福气浅,四阿哥和八阿哥倒是福大命大,不得不防。”德妃松懈着眉心。
“福大命大又如何,最好烧坏脑子,成为痴儿。”宛碧献媚,“如若皇贵妃生下皇子,势必会冷落四阿哥,到时候咱们再多加关切,娘娘会夺回四阿哥。”
“本宫无母族倚仗,如今又失去皇上宠爱,只有腹中的皇子能保住本宫的一世荣华,一宫主位。”德妃看的通彻,“良贵人倚仗的是皇上的宠爱,本宫倒是要看看,新人进宫后,良贵人还能如此嚣张?”
“娘娘,长春宫的定贵人虽然走出佛堂,从未有机会侍寝,同一屋檐下,会不会心存记恨?”宛碧偷笑。
“找个贴己的人,适当的去听听,这女子家,最擅长的便是妒心。”德妃拂过隆起的小腹,脸上的笑容与眼底的不甘,神色分明。
“娘娘,荣妃娘娘送来了新鲜的果子,娘娘可是要尝尝?”宛碧端起黄釉瓷盘,圆润的蜜桔娇滴可人。
德妃轻蔑:“她还真殷勤。”
“荣妃娘娘对咱们十足的心意,今日还帮衬着娘娘在太皇太后面前讲话呢,荣妃娘娘在宫中得宠多载,筹谋数年,有过人之处,咱们还是用得上的。”宛碧拨开香甜的蜜桔,“炭毒一事,若不是荣妃娘娘出手相助,哪能如此顺利。还是娘娘棋高一着,搭上了六阿哥,此事,即使是有人彻查,也怀疑不到咱们永和宫头上,让荣妃娘娘替咱们背着。”
德妃轻轻将蜜桔瓣儿放入口中:“她既然如此诚心,本宫便不追究前尘往事。”
“娘娘圣明,放眼六宫之中,何人能有娘娘的气度。”宛碧又剥开一蜜桔,“娘娘喜食酸物,又怀有小阿哥。”
德妃凝眉问道:“六阿哥可好?”
“回娘娘,六阿哥还在昏迷,太医们已经用过药。”宛碧痛惜。
“别怪额娘心狠,待六阿哥归天之日,额娘会日夜为之祈求佛祖,愿早日再投胎为人,回到额娘的怀中,让额娘好好疼爱。”六阿哥本便活不长,如今也只能利用他来博得皇上的疼惜。
“六阿哥会明白娘娘的苦心。”
“但愿如此。”德妃盯着烛台上明亮的羊油蜡失神。
“她们以为断了永和宫的月例,便能困死娘娘,真是妄想。”宛碧得意,“娘娘未雨绸缪,永和宫便是封宫十载,咱们也不必怕她们。”
“如若封宫十载,本宫的头发也白了。”德妃不悦,“那还争夺什么?”
“娘娘恕罪,奴婢一时失语。”宛碧掩住红唇。
“罢了,藏了几斤红萝炭,几碗燕窝又如何?”德妃面带怒气,“这灶台日日生烟,却只能偷偷摸摸。”
“宫中有皇贵妃的暗人盯着,委屈了娘娘,奴婢寻个缘由将其诛之而后快。”宛碧小心翼翼。
“不必了,既然是暗人,多加留意即可,何必用庸人自扰,换了对手,咱们还不好捉摸,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皇贵妃的肚子。”德妃的眼中闪过狠毒之色。
“娘娘要先动手吗?”宛碧追问。
“皇贵妃的肚子金贵,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福分,本宫福薄命浅,好机会还是让给死后余生的良贵人吧。”德妃狂笑不止,寒意逼人。
转眼春暖花开,宫中处处泛着绿意的嫩芽,皇上和太子平安回宫,紫禁城内喜气一片。
“良贵人,”林太医放下肩上的药箱。
岚音身着花色宫装,娇媚可人:“八阿哥可好?”
“八阿哥已经嘤嘤学语,大阿哥也甚为喜爱。”林太医微笑。
岚音欣慰:“如阿哥与钟粹宫打成一片,偏偏与我生疏。”
林太医勾唇一笑:“血浓于水,八阿哥还小,早晚会与良贵人同心。良贵人可知,天下纷纷传闻,先帝未亡,剃度为僧,修行于五台山,为大清祈福,以来偿还入关后八旗铁骑的血腥屠杀。”
岚音挑眉,五台山一事并未告知任何人,花将军对睿亲王恨之入骨,如若知晓睿亲王的遗骨藏与五台山,定再次鞭骨焚尸,伤太皇太后的心。
“市井流言从未绝过,只不过借着皇上与太子去五台山祭拜之势,又再行燃起罢了。”岚音淡淡回应,“皇上告知我,亲眼见先帝驾崩。”
林太医沉思:“话虽如此,不过五台山的确神秘,听闻皇上和太子踏遍了所有的寺院祈福,流言是在一月间风起云涌,是有人刻意散布,满蒙入关近四十载,满汉纷争从未杜绝,此次皇上决心要收复台湾,更是使出满汉一家的怀柔手段,此时流言漫天,倒是为朝廷做足面子,真是好计谋。”他不得不承认,皇上是圣主明君,百年大计却是意淫之想,这场骇世的阴谋中,岚音知晓的只是冰山一角,他不敢直视岚音真诚的双眸。
“最近东西六宫,寂静得很,有孕在身的娘娘可都安稳?”岚音径直问道。
“回良贵人,一切都好,只不过?”林太医面带忧色。
“什么?”岚音惊讶。
“微臣无意中看到几次,专为皇贵妃诊脉的李太医总是忧心忡忡,像是有心事。”林太医为人细腻。
“竟有此事?”岚音眯着双眸。
“微臣曾经为皇贵妃诊过几次脉络,皇贵妃初入宫时曾经滑胎,宫寒不稳,极难受孕,佟佳氏在宫外花重金四处求医,才有今日腹中的皇子,得来不易,想必是十分小心谨慎。”林太医蹙眉。
“难道是胎位不稳?”岚音推测。
“保胎最为艰难,即使医术高明,也难留住腹中的胎儿,还要多靠母体养之。”
“皇上为防止外戚专权,绝不可能让皇贵妃诞下皇子。”岚音想起落霜曾经受皇上重托害孝昭皇后接连滑胎,虎毒不食子,皇上为了江山社稷痛下杀手,真是可怕、可畏。今日皇贵妃难道是同出一辙?
林太医温润聪慧,深知其中奥秘:“皇上是孤家寡人,一孤一寡,足以讲明一切。”
“皇贵妃心气儿最高,佟佳氏满门亲贵,历朝历代都难以接受皇子出生。”岚音温婉回应,“我要离之远远的,不去触那个霉头。”
“对了,木炭之事,没有动静吗?”她追问。
林太医回应:“虽然有太皇太后的警示,但皇贵妃依然震慑众人,永和宫谁也进不去,皇贵妃以六阿哥体弱多病,恐染德妃娘娘污秽,已经抱到阿哥所养育。六阿哥深受炭毒,不似四阿哥和八阿哥那般身强体健,虽保住一命,却已经形同痴儿,极为可怜,心狠的德妃娘娘如今都是自身难保,无人顾及可怜的皇子。后宫嫔妃之争,多涉及到皇子,六阿哥真是无辜,亲生额娘尚且对之如此,更何况他人?如若这般,倒不如托生到寻常百姓之家,布衣喝粥,倒也轻松自在。”
“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双手染血,后宫最容不得好心。”岚音望着满脸茫然的林太医,艰难地吐出。
“你也会吗?”林太医深情地问道。
“为了百年大计,为了给额娘报仇,我……”岚音的眼中一片浑浊。
林太医低垂着微翘的浓睫,多年前海边拾贝的身影渐渐模糊,只留下一方红墙内孤寂凄美的金簪。这不正是他的吗?
“你会一直陪在我和八阿哥身边吗?”岚音问。
林太医迎着痛楚的心:“上穷碧落,海角天涯,此生相伴。”
岚音破涕为笑,一生得一知己足矣。
“六阿哥还有多少日子?”岚音心酸。
“最多一载。”林太医轻柔地应道,“六阿哥平日傻笑不已,食卧在床,宫人们见永和宫失宠,对六阿哥照顾不周,天越来越热,恐生褥疮。”
“年前探望六阿哥时,六阿哥虽然卧床,但在宫人的搀扶下能行走,更是知礼仪耐聪慧,清秀灵动,怎么就变得如此了?”岚音惊讶。
“炭毒伤脑,四阿哥和八阿哥无事,已经是万幸,六阿哥身子羸弱,落下病根儿。”林太医叹息,论起心狠,德妃娘娘自然是首位。
“伤人终伤己,没想到德妃此计如此狠毒,想是要破釜沉舟吗?”岚音凝神又摇头,“看来她势必会将六阿哥利用到底。”
“良贵人避之。”林太医无奈,道亦道,哪能随心而欲?
“不能就这般算了,皇贵妃既然无心顾及,那我便要出手。”岚音微笑。
“听闻褥疮极为难愈,染之水者,必定患之,三阿哥也在阿哥所居住,如若染之,荣妃又该如何与德妃同心?”岚音挑眉。
“三阿哥已经是荣妃娘娘的全部念想儿,如若这般,两人必定反目。”林太医答道,“褥疮之毒尚浅可愈。”
“紫禁城不是仇敌便是姐妹,哪里有隔夜恨。”荣妃盛宠多年,势力仍在,皇上极为念旧情,永寿宫是百年之虫,死而不僵。
“良贵人,储秀宫和翊坤宫今日平静,并无大碍。”林太医转而讲道。
“天下间最聪明之人便是郭络罗家的格格,但愿八阿哥日后也能受益匪浅。”岚音望着窗外朱红墙根儿下的绿苔,语重心长地讲道。
“主子,主子。”落霜端着药膳而入,“主子,四阿哥和八阿哥在御花园玩闹,八阿哥不小心撞了皇贵妃的肚子,皇贵妃出红,稳婆都在承乾宫候着呢。皇上惩戒四阿哥和八阿哥奉先殿思过,惠妃娘娘接连求情,被皇上痛斥,还险些连累了大阿哥。”
岚音焦急站立,她千算万算独独漏掉八阿哥,八阿哥年幼,不足三岁,即使撞到皇贵妃的小腹,又能有多大的气力,想来皇贵妃实在是等不及,才想出如此拙劣的法子:“去承乾宫。”
“主子,不可呀,主子去承乾宫探望,如若皇贵妃和腹中皇子微恙,主子岂不是代子受过?”落霜劝慰,“依奴婢看,还是静等。”
“都什么人在承乾宫?”岚音追问。
“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到了,治理后宫的惠妃娘娘、荣妃娘娘和僖嫔娘娘皆在。”落霜细细禀告。
林太医淡淡微笑:“皇上不会降罪良贵人,良贵人如若不去,反而落人口实。”
“着曹嬷嬷去奉先殿守着八阿哥。”岚音细心吩咐。
“是,主子。”落霜麻利回应。
“皇贵妃生子是宫中的大事,我自然要去探望。”岚音昂首,如若皇贵妃一举生下小阿哥,后宫又要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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