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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康雍秘史之良妃 > 第十九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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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乾宫忙碌不堪,岚音乖巧地坐在一旁,钦天监的官员们已经在屋内选好吉地,老嬷嬷将长长的竹筷立在喜坑上,念念有词。

    “良贵人来得真是时候呀。”荣妃挑眉应道,“良贵人一到,皇子的胎衣便下了,应该请良贵人早些到,也让皇贵妃少受些苦。”

    岚音淡淡微笑:“臣妾哪敢在宫中独坐,八阿哥闯下如此大祸,臣妾自当前来请罪。”

    僖嫔不屑地扫过她,满是讥讽:“八阿哥从小便毛毛糙糙,长大后还得了?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孩子。”

    惠妃不甘示弱:“元旦节时,皇太后还夸奖八阿哥与皇上性情相像,今日僖妹妹又如此讲,岂不有辱圣恩?”

    “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僖嫔反驳,她恢复嫔位不久,怎能再次失去。

    “那僖姐姐是哪个意思呀?”岚音追问。僖嫔懊恼不已。

    太皇太后与玄烨却是谈笑风生:“皇贵妃差几日生子,也是足月的,不会有什么大碍,还是让两位皇子回来,四阿哥是皇贵妃的心头肉,这子不教父之过,皇上也难则其咎。”

    玄烨凝眉微笑:“一切听从皇祖母的教诲。”

    “臣妾有一语不知……”岚音瞄向玄烨。

    “良贵人但讲无妨。”玄烨爱惜地望向她,从几何时,岚儿已经融入他的骨髓,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皇上离宫去五台山礼佛时,六阿哥、四阿哥、八阿哥都中了炭毒,六阿哥最重,如今已经形同痴儿,四阿哥和八阿哥微轻,但臣妾想,毕竟年幼,炭毒为虎狼之药,怎能没有一丝影响,这次四阿哥和八阿哥玩闹,八阿哥失手将皇贵妃推倒在地,想必是炭毒没有彻底清除、心神模糊所致,臣妾为八阿哥的额娘,恐有偏袒的嫌疑,但此事后宫之中人尽皆知,还请皇上和太皇太后明察。”岚音早已想好措词,句句在理。

    “良贵人所言极是,哀家看此事必有蹊跷。”太皇太后连声点头。

    玄烨勃然大怒:“朕刚回宫,还没来得及处理此事,宫人们如此糊涂,竟然对皇子照顾如此不周?”

    “皇上息怒,太皇太后已经严惩宫人。”岚音柔声回应,“只是可怜了六阿哥。”

    “红萝炭极为耐烧,如何能熄灭生烟,着人好生查查,到底是恶人刻意为之,还真是天灾。”玄烨攥紧双拳。荣妃晃过一丝不安,紧抿双唇。

    岚音浅笑:“内务府已经查过,并无异常,皇上多心。”

    玄烨沉思片刻:“既然如此便罢了,今年的冬日,不可再发生此事,否则,朕将木炭司的宫人斩首示众。”

    “今儿皇贵妃生子,别动不动提及杀气。”太皇太后阻拦。

    “皇祖母教训的是。”玄烨回礼。

    内室中传来佟佳皇贵妃微弱的喊声,岚音倒是钦佩,处处咬尖儿的皇贵妃的确有过人之处。她偷瞄着脸色暗淡的玄烨,十月怀胎何其辛苦,帝王难道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忽而听到一声清脆的婴孩儿哭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稳婆满手是血,跪地禀告:“恭喜皇上,恭喜太皇太后,皇贵妃生下了一位小公主。”

    岚音的心头松了口气,小公主来得果然及时,缓和了各方的目光,均衡着各方的势力。

    “恭喜皇上,恭喜太皇太后,恭喜皇贵妃。”岚音与其他三位嫔妃柔声恭贺,天下人都知,历朝历代,公主与阿哥的地位天壤之别。

    “好。着朕旨意,承乾宫上下宫人侍奉皇贵妃有功,特赏赐双份月银。”玄烨微微颤动,如若这一胎是位皇子,佟佳氏满门的权贵该如何欢舞雀跃?如今赫舍里氏和纳兰一族已经冰火不容,难道还要挤出来个佟佳氏也要争夺储君之位,形成三足鼎立吗?小公主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宫人们喜悦叩拜。

    “扶着哀家去看看皇贵妃。”太皇太后喜上眉梢,双眉舒展。

    岚音扶着她来到内室,佟佳月儿和玉镯双眼红肿地立在床前。

    佟佳皇贵妃脸色苍白,刚出生的小公主口含福寿丹,寓意一生福寿双全。

    “怎么会这样?”太皇太后痛斥。

    稳婆急忙跪地:“启禀太皇太后,皇贵妃身弱,生下小公主,精血不足,有,有宫裂的危险。”

    玄烨在外室听着真切,不知不觉踏进产房。

    “皇上不可。”钦天监的官员跪地阻拦,“皇上对皇贵妃之心,天地可鉴,产房污秽,恐是污浊了皇上的龙威。”

    “躲开。”玄烨不顾官员的劝慰,带着深深的歉意来到床榻前。

    宫女玉镯终于隐忍不住,放声痛哭:“娘娘,皇上来看望娘娘,娘娘睁开眼睛看看皇上和小公主吧。”

    佟佳皇贵妃干涸的唇瓣儿,裂出血水:“皇上。”

    “皇贵妃辛苦。”玄烨安慰。

    佟佳皇贵妃流下滴滴清泪,她只怪自己不争气的肚子,此生无子。

    “皇贵妃好生安歇,养好身子,朕让四阿哥回来陪你。”玄烨望着这位与他有血亲的女子,为何非要痴迷不悔?她多年前滑胎,此生再难有孕,她却四处求医,意外有喜。他也只能痛下狠心,除之后快。她为何不能守着规矩在宫中安稳一生?他可以许她荣耀,后宫无人能及。

    “皇上。”佟佳皇贵妃艰难地抬起指尖儿,触动着龙袍的海水江崖,世间千般色,唯有这一抹明黄最动人心弦。

    “启禀皇上、启禀太皇太后,微臣与稳婆商议过,皇贵妃虽宫裂,但并不致命,只要渐渐止住血脉,调理身子,可保性命。”李太医意蕴深长地看着皇上,圣命不可违,他只能轻轻抬手,才有今日的一线生机。

    “尽心尽力。”玄烨一字一句。

    “微臣遵旨,只是皇贵妃逃过此劫,今后再难侍寝。”李太医不得不讲出残酷之语。

    “皇贵妃为六宫之首,在朕心中的位置,无人撼动。”玄烨重声而语。

    太皇太后叹息摇头,当年端敬皇后便是在这张床上离开人世,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凄凉无限的夜晚。

    岚音望着床上的佟佳皇贵妃,内心震撼,世间便是这般公平,怀孕生子对寻常山野农妇为小事,对娇贵的嫔妃格格却是要命之事,孰轻孰重?谁又能道清?这位高傲、坚强的女子,处处守护着自己的尊严,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内心凄苦,同为女子,同为额娘,抛去所有的阴谋诡计,她不能不承认,中秋宫宴上处心积虑的刻意陷害,的确是天衣无缝,思虑缜密。飞鸟尽、良弓藏,后宫的争斗还未结束,怎能失去最好的对手?惺惺相惜的眼泪,窝在她的眼眶,隐忍不发。

    长春宫染着悲伤,定贵人望着窗外高大的苹果树,淡淡地说:“人算不如天算,皇贵妃算计半生,承乾宫的小公主只活了一月便早殇,真是可惜。”

    岚音放下手中的茶盏:“这便是命。”这些年,死在佟佳皇贵妃手中的皇子还少吗?受过其迫害的嫔妃还少吗?

    定贵人低垂着头,有因有果,今日的恶果,是前日的恶因所致。

    “自作孽,不可活。”岚音摇着头,“你我人言甚微,根本不足畏惧,只能守得住皇上的宠爱。”

    “皇贵妃荣耀无边,受不了打击,身子骨儿也一落千丈,已经主动交出治理六宫之权,要在承乾宫中抄写佛经为小公主超度。”定贵人想起宫中纷飞的流言。

    “太皇太后疼惜皇贵妃,特许月格格在承乾宫相伴,看来皇贵妃要大力扶植月格格,重用敏嫔。”岚音瞄向定贵人。

    定贵人依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低垂着浓密的睫毛,紧抿着娇人欲滴的双唇。

    “你模样比敏嫔出众,性情安稳,皇上会喜爱,为何不?”岚音试探。

    “皇上对我若近若离,在皇上眼中,我是良姐姐的影子,何来喜爱?”定贵人苦涩,皇上屈手可数的几次临幸,皆唤岚儿,岚儿不正是良贵人的闺名?

    岚音劝慰:“定妹妹要为自己筹划,后宫若无皇子倚仗,必定凄苦,为何不如敏嫔求得盛宠,我会助定妹妹一臂之力。”

    定贵人摇头:“我总是不能真正放下,不愿曲意承欢。”

    “随你吧,总有一日,会看穿的。”岚音淡淡回应,情殇难愈,却如飞蛾扑火,爱情宛如诱惑的蛊毒,只苦了女子。

    “主子,永和宫的德妃娘娘生下小公主。”落霜进屋禀告,“连皇上都去探望了。”

    “意料之中。”宫中刚走了一位小公主,相隔几月又来了一位小公主,这也是德妃算计之中的事情。

    “讲来也怪。”落霜禀告,“小公主的眉眼与逝去的七公主甚为相似,宫人们都说是七公主转世呢。”

    “皇上曾在乾清宫当众许诺,再给德妃一位皇子,没想到梦想成真。”定贵人玩味。

    “这一胎是位阿哥,德妃不会翻身,阴差阳错是位公主,连老天都如帮她。”岚音颌首。

    紫禁城时时刻刻都风起云涌,唯一不变的只有朱红琉璃顶,最不信的便是情谊。永和宫因小公主的降生恢复了昔日的荣耀,趋炎附势的宫人们又开始献媚奉承,永寿宫的荣妃却因三阿哥与德妃反目,林太医力挽狂澜,救治三阿哥褥疮有功,皇上赏赐黄马褂一件,成为宫中的美谈。

    六阿哥也因此得到救治,侍奉的宫人在慎刑司受罚而亡,德妃的心狠手辣在宫中暗自流传。荣妃时常来长春宫坐坐,转变着对岚音的态度。

    转眼立秋,风向也随之转凉,皇上异常忙碌,岚音也很少见到,南方战事正紧,在传来大捷喜讯时,正是翊坤宫的宜妃分娩之日,皇上在乾清宫得知宜妃生下俊俏的九阿哥,特准加开恩科,天下寒子颂扬其功德。

    康熙二十二年注定是大喜之年,年底之日郑氏子孙郑克?u归顺大清,北上京城面圣,玄烨宽大为怀,不计前仇,原郑氏君臣一律量才录用,封官加爵,开始对台湾进行管辖。

    紫禁城喜气洋洋,玄烨在位二十载又二,平定四海,丰功伟绩难以言表。

    岚音望着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眼前一片氤氲,后宫的日子越发寂寥,皇上来长春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两人之间的话语也少得可怜,有时竟到了无话可谈的地步,一个少字足矣证明流逝的情份。唯一安慰的是八阿哥,没有往日的生疏,皇上也答应她,年后将八阿哥送还长春宫抚养。

    “主子,回去吧。”落霜劝慰。

    纷纷扬扬的雪花洒在岚音柔软的狐裘上,落霜轻轻拍打:“主子,勿要忧虑,皇上极为看重主子,白狐裘是皇上特意着尚衣局为主子做的。”

    “不是一同做了两件吗?”岚音苦笑,心中的独一无二已经不复存在。

    “皇贵妃宫裂无孕,小公主早殇,皇贵妃的身子极弱,心情低落,整日困步在承乾宫,皇上特意赏赐狐裘,是希望皇贵妃能出来走走,透透气。”落霜执着,“皇上对皇贵妃只是疼惜之情,对主子却是爱恋之心,哪里混为一谈?”

    “比得比不过,都应了那句古语,红颜未老恩先断,再美的情份在重重阴谋下哪能长久?见不得光的爱恋最终只能走向衰亡。”岚音的指尖儿触着冰凉的雪花,一个个规整的雪花瓣儿看似相同,各自不同,最终都融化成一滩浊水。美艳的背后都是肮脏无比吗?

    “储秀宫的贵妃娘娘生了吗?”岚音低沉地问道。

    “回主子,贵妃娘娘生下十阿哥,翊坤宫的郭贵人后脚儿生了小阿哥,小阿哥身子羸弱,恐是不好,太医们束手无策,林太医也被召去医治小阿哥。”落霜回应。

    “好啊,钮钴禄家的格格终于如愿以偿,看来皇贵妃又会大病一场。”岚音知道,紫禁城永远逃不开争斗,没有绝对的胜者,大智若愚才是长久之策。

    “如今储秀宫和翊坤宫的宫人们都要上了天,御膳房的一切都要以这两宫为重,承乾宫和毓庆宫都望尘莫及。”

    “她们手中有四位阿哥,一位公主,承乾宫空空无出,元旦节皇上必定嘉奖,皇贵妃会告病不出。”岚音脸上挂着闲愁,“今后长春宫要万分小心,不能中奸人的阴谋诡计,尤其是你。”

    “主子放心,奴婢会谨小慎微。”落霜心知肚明,当日确实是她害了孝昭皇后,她宁愿受罚。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玄烨望着纷飞的雪花间,岚音融入皑皑白雪,映着远处的金煌,一副绝美的雪中赏梅图进入眼帘,他感慨而出。

    “皇上吉祥。”岚音屈身行礼。

    “岚儿有心事,手都冰了。”玄烨拉起她冰冷的双手,握在手心。

    岚音红着双颊:“皇上怎么在这里?”

    “那朕应该去哪里?”玄烨玩味地反问。

    “温姐姐刚生下阿哥,皇上怎么没去探望?”岚音失落,这样的喜事,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她身上。

    玄烨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朕知道岚儿心中不快,都怪朕,是朕没有护好岚儿。”

    岚音被他的深情打动,宫中接连不断的喜事,燃起了她的伤心和妒火。她放下所有的防备,委屈得放声大哭。

    玄烨的心被深深的刺痛:“到底是朕的错,朕给不了岚儿独宠。”

    岚音更加伤感,雪粒吹打着她的脸颊微微疼痛,眼泪如漫天纷飞的雪片肆意流下,哭碎了玄烨的心。

    玄烨擦拭着她的泪痕:“在朕心中,永远有岚儿的位置。”

    “皇上万福金安,良贵人吉祥。”苏麻嬷嬷的声音响起,“太皇太后着良贵人去慈宁宫一聚。”

    “朕今日无事,正好要去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一同前往吧。”玄烨疼惜地望着岚音。

    “嗯。”岚音拂去他肩膀沙沙的雪粒。

    “莫要再哭鼻子,天寒地冻的,眼泪多会将眼睛冻僵。”玄烨刮着岚音的鼻尖儿,逗笑。

    岚音破涕为笑:“皇上戏弄臣妾。”

    两人一唱一和,并肩同行,驱散着冬日的寒冷,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相互依偎的脚印。

    慈宁宫内温暖如春,发起心底的亲情令岚音暖意无边,欠身请安后,她不禁怔住。

    林太医正在为太皇太后诊脉。

    “皇上和良贵人快过来坐。”太皇太后招呼。

    玄烨放缓步子,随意地坐在她的身边。

    “是。”岚音褪下狐裘,端起备好的铜手炉。

    “良贵人哭了?”太皇太后关切地问道。

    “回太皇太后,元旦将至,臣妾一时想念亲人,却记不起额娘的样貌,觉得自己不孝,才不禁落泪。”岚音忐忑地扫过玄烨,玄烨勾唇微笑,眼神迷离。

    “良贵人的品行样貌在紫禁城是出挑儿的,女儿家与额娘都极像,想必良贵人的额娘也是温婉可人。”太皇太后恍惚,温庄公主为满清第一美人儿的称呼不是空来之风,当年她的哥哥也动了心思,只可惜没有如愿。当年若是她再坚持些,或许又是另一番情景。

    “臣妾谢太皇太后劝解。”岚音行礼拜谢。

    “今日哀家请良贵人来,有一桩美事。”太皇太后盯着儒雅清华的林太医。

    “美事?”岚音不解。

    太皇太后拄着沉香龙杖,凤眸如墨:“太医的差事是世间最难办的差事,只是六七品的小官,俸禄低廉,远不及宫外高门药堂的坐诊大夫的风光。给世上最尊贵之人看病,越是接近权贵,越是凶险。”太皇太后点到为止,自古太医为皇宫近臣,对皇宫隐秘事知晓甚多。

    “林太医年纪虽轻,却鞠躬尽瘁,照料皇子兢兢业业,多次搭救良贵人和八阿哥更是功德一件,这等难得的人才,皇上单单赏赐一件黄马褂未免太过轻了吧?”

    玄烨恍然大悟:“一切凭皇祖母做主。”

    林太医睿智内敛:“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一切都是微臣分内间的事情,微臣哪里敢邀功。”

    太皇太后继续讲道:“上次君臣同宴,哀家看翰林院学士张大人家的千金,甚为懂事,与林太医年龄相当,男才女貌,良贵人何不成人之美,成全一段良缘?”

    岚音盘算着翰林院学士张大人千金的身影。

    林太医跪地不起:“微臣早已有婚约在身,虽然失散多年,至今未与之团聚,但微臣立下重誓,此生只娶她一人。”

    太皇太后慢条斯理:“张大人家的千金,自幼身子骨儿弱,她饱读医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然年龄有些大了,但医术却是大成,非是一般大夫所能及,身子也比往年大好,如若与林太医结为秦晋之好,婚后定会与林太医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张大人书香门第,只有一女,疼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其子更是凭借一己之力,高中进士,张家满门权贵,如此好的姻缘,难道林太医要放弃吗?”

    林太医执着地跪地不起:“请太皇太后成全微臣的一片苦心。”

    岚音挑起柳叶弯眉,张大人是礼部尚书,入职南书房,更为难得的是张小姐饱读医书,会与林太医夫妻恩爱有加,只是林太医?

    她的心掀起波澜,她的此生早已交给紫禁城,永远不会与他再有任何交集,国仇家恨已经拖累他如履薄冰,怎能再害他孤苦伶仃、独自一生?

    太皇太后见林太医连声推脱,面带不悦:“哀家知晓林太医重情重义,信守承诺,此心天地可表,既然寻找多年未果,那便是无缘无份,又何必痴迷于此,拒绝朝中一品大员家的千金,岂不愚昧?良贵人,林太医与你交情匪浅,还是由你劝劝吧。”

    交情匪浅几个字重敲岚音的心田,她沉思片刻:“臣妾承蒙皇上圣恩,受皇上盛宠,前几日才得知,原来自从梵华佛堂走火,皇上便责令林太医照料臣妾,林太医的家室,臣妾也略有耳闻。太皇太后如此上心,臣妾真为林太医高兴,林太医性情不卑不亢,还请太皇太后不要怪罪,此事不妨这样,臣妾也觉得,张大人家的千金的确是林太医的金玉良缘,还是成婚为好。如若苍天注定,林太医找寻到当年婚约之人,娶回平妻即可,只是不知张大人是否同意,怕委屈了张大人家的千金。”

    林太医微微颤动,岚音的字字真情,他怎能不懂?当年错手放弃,今日连坚守的机会都失去吗?他的眼底透过淡淡的悲伤。

    太皇太后舒展着深深的皱纹:“张大人会同意,女大不中留,留在家中夜夜愁。张大人家的千金年近桃李年华,错过豆蔻之龄,张大人又如何舍得让宠爱的千金去给他人家做偏房?一般的市井人家,张大人不会同意,林太医一表人才,温润君子,又医术了得,注定是张大人的乘龙快婿。”

    上天注定,林太医心中默念,难道真的是上天注定吗?每日对着可望而不可及的心爱女子,看着她在风雨中飘摇,在刀刃儿上舔血,只有遥望和悔恨,却无能为力。

    岚音微笑凝神:“太皇太后真是仁爱之心,臣妾感动至极,皇上,林太医入职多年,如今只是御医,平日里林太医不求名利之心,世人皆知,林太医当年虽然奉皇上之命,与长春宫走得近些,但后宫的嫔妃和皇子哪个不曾受其益处?臣妾便为林太医求个恩典,求皇上擢升林太医为院判,以示褒奖。”

    玄烨心情大悦:“岚儿真是糊涂了,院判多为汉人担任此差,这样吧,林太医年少有为,才华横溢,是大清的可造之才,朕便擢升林太医为太医院院史。”

    “臣妾谢皇上恩典,”

    林太医毕恭毕敬地叩拜:“微臣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岚音静谧地看着玄烨,她怎能不知院判为汉人这不成文的规矩,太医院的太医与紫禁城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他也曾经多次提及要重整太医院,如今天下大定,后宫喜事不断,新秀女即将入宫,所有的时机都已经具备,只缺东风,没想到东风竟然会是林太医的婚事。

    紫禁城内清新一片,四处是洁净的红墙琉璃,傲立百载的神兽历经风雨,彰显皇家的天威。

    慈宁宫,炭火暖融。

    “格格,林太医的婚事已经定下,入了春儿便操办,张大人谢恩的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看来对乘龙快婿甚为满意。”苏麻嬷嬷修剪着百合花蕊儿。

    “不是乱点鸳鸯谱便好,张家的女子,年纪大了,不好嫁人,林太医官职偏低,确实是一表人才,家中世代行医,与书香世家的张家也算作门当户对。”太皇太后忧心忡忡。

    “最重要的是,断了林太医的心思儿。”

    “但愿如此吧,她与皇上之间相隔太多情仇爱恨,保不齐那日便做了出格儿的事情,还是断绝后患。”太皇太后语重心长。

    “真是孽缘啊。”苏麻嬷嬷干枯的手心满是金色的花粉。

    “裕亲王还未回吗?”太皇太后缓缓问道。

    “如今台湾已定,皇上又瞄向了西边儿,裕亲王一时半会还回不了宫。”苏麻嬷嬷回应。

    “拖一日是一日吧。”太皇太后闭上浑浊的双眸,庆幸的是皇考宁悫太妃还是知道轻重的。

    “格格,惠妃娘娘为大阿哥挑选了几位通房婢女,是不是?”苏麻嬷嬷试探地问。

    “皇上怎么说?”太皇太后睁开双眸。

    “皇上只是点头默认。”

    “皇上的意思便是哀家的意思。”太皇太后郑重地说。

    “是,奴婢这便去告知惠妃娘娘。”苏麻嬷嬷面色深重。

    “福临在五台山的流言是良贵人的主意?”太皇太后猛然问。

    “回格格,梁公公是这般讲的。”苏麻嬷嬷停顿了一下。

    “好啊,不枉费哀家的一片苦心。”太皇太后紧盯着怒发的百合花儿。

    “闲暇时以哀家的名义多去承乾宫走走,可怜了那孩子,皇上能如此做,哀家闭眼也心安了。”太皇太后嘱托。

    “是,格格。”苏麻嬷嬷转身而去。

    承乾宫失去往日的高傲,宫门紧闭,佟佳皇贵妃倚在彩绣金丝福寿的长枕上,宫女玉镯端着补汤。

    佟佳皇贵妃突兀着双眼:“外面的雪停了吗?”

    “娘娘,雪早停了,四阿哥在院子里与宫人们玩呢。”玉镯应道。

    “天寒地冻,别冻坏了四阿哥的身子,还是早回吧。”佟佳皇贵妃面带不悦,如今唯一的寄托只有四阿哥。

    “是,娘娘。”玉镯心疼地回答,自从小公主早殇,娘娘的身子愈加不好,对四阿哥愈发上心。

    “娘娘,听御膳房的人讲,良贵人为林太医赐婚,是太皇太后从中做媒。”玉镯恨恨。

    “嬷嬷已经告知本宫,真是便宜了贱人。”佟佳皇贵妃的眼中透过阴险。

    “张大人也喜爱这位乘龙快婿。”玉镯轻轻吹着碗中的热汤。

    “贱人竟然也谋划起权术来,先是八阿哥的婚事,又是林太医婚事,旁人不知,本宫却看得透彻,早晚有一日,本宫会将她碎尸万段。”

    “难不成良贵人有何过人之处?皇上宠爱良贵人也许是情有可原,太皇太后为何处处袒护她,奴婢真是驽钝,难道她设下了血蛊,迷惑后宫?”玉镯咬牙切齿。

    “本宫总觉得事有蹊跷,对了,林太医的意中人找寻如何?”佟佳皇贵妃挑眉。

    “回娘娘,国舅爷派人巡查,发觉林太医身份又疑,他是被人收养,并非林家亲子。”玉镯停顿了一下。

    佟佳皇贵妃疑惑,养子?

    “怪就怪在林家是在林太医开蒙后才收养,世间的养子过继不都是在襁褓?开蒙收养前所未闻。”

    “还真有些意思。”佟佳皇贵妃轻柔地接过汤碗,“继续查下去,是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到时候再告知张大人,看看他何去何从?”

    “娘娘英明。”玉镯弯腰而行。

    “还有,良贵人母族一夜毙命,至今无果,只剿灭了几个不知名的小喽罗,此事也另有隐情,让国舅爷细细查。”佟佳皇贵妃已经接近狂妄,不放过任何报复的机会。

    “娘娘放心,奴婢会一字不漏地转告国舅爷。”玉镯瞄着她苍白消瘦的面容,“今年的选秀,不知月格格。”

    “本宫去趟慈宁宫探探皇祖母的口气,如今四角妃位已满,如若进宫为嫔,再等三载也不迟。”佟佳皇贵妃眼角上扬,三载时间足以为妹妹扫清障碍,佟佳氏家的格格绝对不能败给别人。

    “月格格论出身、才情、样貌都是极好,封为贵妃,也是当得的。”玉镯奉承逢迎,“储秀宫算什么?”

    “如今她们正得圣宠,自然得意。”佟佳皇贵妃的话中带着悲伤,“老天何等不公,人算不如天算。本宫最后还是输得一败涂地,幸好还有月儿,本宫会扶植月儿,傲立六宫。”

    “娘娘,她们只不过是运气好,都是些奶娃子,不知能不能成气候,哪里及咱们的四阿哥。”玉镯洋洋自得。

    “本宫不甘心啊。”佟佳皇贵妃眼中冒着怒火,“本宫自幼便得额娘真传,又是府中的嫡亲长女,处处风光无限,入宫后却饱受其辱。在这子嗣上更是将本宫击倒,那贱人却凭借皇上的怜惜重获宠爱,本宫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本宫无子。”她怒火地将汤碗重摔在地。

    “娘娘息怒啊。”玉镯跪倒在地,这种情形几乎每天都在重复,主子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承乾宫内静寂无声,镂空银香炉内散发着浓郁的熏香,令贪婪之人愈加清醒,激发着颓废之人无穷的斗志。

    “起来吧。”佟佳皇贵妃吐出胸中的浊气,“让嬷嬷再做一碗补汤来,本宫近来迷惑了心智,苦了你们。”

    “娘娘?”玉镯低泣。

    “本宫要好好筹划,即使没有亲子,也要完成心愿。”佟佳皇贵妃坚定而语。

    “奴婢会追随娘娘身边,肝胆涂地,生死相随。”玉镯表着心意。

    “钟粹宫和毓庆宫行事都谨小慎微,本宫却偏要大张旗鼓,为四阿哥寻一桩好亲事。”佟佳皇贵妃思绪敏捷,此时她刚好借助皇上的怜惜,促成四阿哥的好事。

    “四阿哥的婚事?”玉镯迟疑,“大阿哥过了年已经成人,虽然亲事未定,但惠妃娘娘为其选好了通房婢女,皇上也默许。”

    “惠妃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妄想大阿哥为皇上诞下皇长孙,永保钟粹宫的荣耀。”佟佳皇贵妃冷笑。

    “咱们满人喜早婚立子,当年皇上大婚便极早,太皇太后更是在皇上聪灵时选了荣妃娘娘为之通房,惠妃娘娘为大阿哥的谋划也是情理之中,娘娘怎么不着急呢?”玉镯不解。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不是当年的情形,皇上正值盛年,未到而立之时便有千古一帝的丰功伟绩,既然皇上默许大阿哥年仅十二岁便有通房婢女,只能证明,皇上永远不会立大阿哥为东宫储君。”佟佳皇贵妃一语道破。

    玉镯捂住红唇,稳定着心神:“娘娘英明,皇上看出纳兰一族的狼子野心,只是他们看不透,心存妄图,大清第一才子——纳兰侍卫重病在床,是老天示警。”

    “天下太平,江山社稷重在守成,皇上迟迟没有为太子定太子妃,便是要太子多学、多磨,方成大器。”佟佳皇贵妃冰雪聪明,“既然如此,本宫便安心地为四阿哥寻门好亲事。”

    “娘娘可有人选?”玉镯试探。

    “必须是世代握有军权的八旗显贵。”佟佳皇贵妃笑意盈盈,“去将所有的名册找来,本宫要一个一个地筛选。”

    “是,娘娘。”玉镯破涕为笑,充满斗志的主子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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