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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瑞沉思道：“选择在弋阳下手，故意惹得满城风雨，这恐怕是那些人的计策，若不为朱伶讨回公道，则世人会认为三清山软弱可欺，必然引来那些早已垂涎的贪狠之徒。可若是追查凶犯，替朱伶报仇，那么三清山便再也无法独善其身，最终的结果就是被拖进这乱世泥淖之中。”
“此事不像江湖中人所为，你久居庙堂，依你之见，会是何人暗算我门弟子？”
“大瑶虎视眈眈，恨不得中原越乱越好，他们嫌疑最大。陈国国主年逾古稀，一辈子胆小怕事，贪图安逸，他没有理由做此事。魏国被朝廷盯得紧，再加上主事的官员中有近一半出自三清山，也不太可能。晋国四分五裂、自顾不暇，但也不排除是其中某一方势力为嫁祸而有意为之。”
“道长与你所言相差无几，我们商量一定要为朱伶讨回公道。”
“三清山若是不方便出面，我和大哥倒是能以同门师兄妹的名义光明正大追查凶手。”
“昨夜与同景皓谈及此事，他与你的意思一样，但为师和道长以为不宜打草惊蛇，还是先暗中调查一番为妙。”
“为何？我三清山何惧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你有所不知，清明那日，有人混进三清山，还抓了莲生上了凌霄崖。”
“什么！”景瑞脸色骤变，“世伯从未向我提起过啊！”
“莲生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那人的身份我们至今没有查清。”赵步七说着从袖口拿出一张画纸展开，“此画像根据莲生的回忆所绘，纵使三清山弟子遍及各地，却无人认识。”
景瑞皱着眉头仔细看那画像中的男子，“年纪轻轻却能挟持一人上凌霄崖……”
“莲生说她初入三清山那日也与他打过照面。”
“那清明这次可是冲着莲生去的？”景瑞紧盯着那画像，要将这人深深记在脑海中。
“按莲生的说法，那人是无意间撞见她，临时起意的。你不要担心，为师想他并不知道莲生的身份，应该是冲着三清山上那些古籍秘策来的，否则也不必上那凌霄崖。”
“这事交予徒儿来查吧。”景瑞将画像还给他师父。
“为师也正有此意，莲生说他穿着打扮像个贵族公子，你平日里和那些王公子孙打交道，留心些便是。毕竟他今日能掳走莲生，说不准哪日就能掳走那位……”
景瑞眉间的“川”更加深了，口中喃喃道：“再往深了想……莫不是猜到那位藏于三清山内。”
“道长也正担心此事，三清山不像从前那么安全了。但此事还不宜禀报到朝廷，朝廷若有动作，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正中对方下怀。”
“师父放心，徒儿定会留心。”
“好，时候不早了，为师先回去了，你有何发现，随时报来。”赵步七说着施法催动宝剑。
“师父慢走！”
……
景瑞送走了他师父回到山洞，准备收拾东西下山，看见桌上还放着沾了血迹的巾帕，便将它拿到小河边清洗，玄雀则在一旁捉水里的小鱼，它动作灵敏，一逮一个准。景瑞扯动嘴角看着玄雀将小鱼捉了又放，放了又捉，玩得不亦乐乎。巾帕上的血液顺着小河缓缓向下游流淌，景瑞无意间瞥见岸边一丛枯黄的野草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挺直了茎叶，焕发出翠绿的生机……景瑞诧异地看了看手中的巾帕，又看了看河水，出神地想：果然……传说是真的……
——
这厢莲生和黎夏回到三清山马不停蹄地将红鬼斛交给了邢先生，“邢先生，您看这株可行？”
“很好，挺新鲜的！”邢先生接过陶罐打开来闻了闻，“岐山果然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说完还看了看一脸懵懂无知的莲生。
“师姐现在还好吗？”黎夏问。
“一直昏睡着，毫无进展。”
“那就请邢先生快些给师姐找合适的鲜血吧！”莲生急道。
邢先生却依旧不慌不忙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快去叫道长还有你们那个阴魂不散的小师叔过来吧。”
“是，邢先生。”莲生和黎夏不敢有丝毫怠慢。
想着既然要找到匹配的血，不如多叫些人来，于是二人几乎跑断了腿将道长、乐正煜、王冕、李楚以及钟绍英他们三一起都叫到了邢先生那儿，而邢先生已经利用这段时间将红鬼斛熬成了汁。
“谁先来？”邢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
“我！”乐正煜毫不犹豫地站出来。
邢先生看向道长，道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就让师弟先试试吧，三清山门徒众多，总能找到合适的。”
邢先生开口道：“乐正师父是在座诸位中体魄最为强健的，若能匹配，也算朱伶她积了福了。乐正师父，请随我来吧。”
“有劳邢先生了。”乐正煜跟着邢先生走进里屋，其余人则在外安静等候。
莲生觉得屋内气氛压抑，令人烦闷，遂起身对道长说：“师父，莲生想去外边透透气儿。”
“好，你去吧，不要走远。”
“谢师父。”
莲生走出去蹲在药圃里拔杂草，最近发生的事情可真是叫人心烦，大师姐命悬一线、小师叔和师姐关系暧昧、重兵把守的岐山、景家兄弟不和、景大哥夫人曾经是大回长公主、自己身体的异样……哎！她还从未如此烦恼过，一时间想念起岐山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来。
“叹什么气呢！”燕星华不知何时出现在莲生背后。莲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吓了我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只准你出来透气，不准我出来溜达？”燕星华蹲在她身边拔起草来，“回了一趟老家，怎么见你心事更重了。”
“我？有吗？”莲生有些诧异地看着燕星华。
燕星华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刚来时，眼睛就像初生的婴孩，里面一片澄净，什么也没有，可如今里面有许多令人难以琢磨的东西。”
莲生眼珠子转了转，“那是好……还是不好呢？”
“嗯……”燕星华似乎有些为难，摇摇头又点点头，“有好也有坏，我娘亲曾经对我说过，人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懵懂无知的孩提时，那时无论身处何境都很容易得到快乐，人长大了，烦恼就多了，要顾虑的人和事、要承担的责任也多了。到那时候，就不能再轻易地笑出来了。”
“照你这么说，就是不好喽？”莲生仔细听着。
燕星华摇摇头，“可长大成人后，懂得的道理多了，对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也体会得更深刻了，更能记得一些事、记住一些人了，无忧无虑的笑容少了，却也更加珍贵了……”
莲生回味着这番话，“你娘亲说得真好，我想，她是为了让你多拥有一些快乐无忧的时光，才把你送到这儿来的。”
燕星华微微颔首，双手拨弄着杂草，眼睛看着莲生，“可我现在却恨不得一夜间通晓世事。”
“为什么？”
“这样……这样就能看懂你在想什么了。”
莲生看着燕星华无比执着的面孔，眼神中流露的渴望和语气里的无奈让她大有醍醐灌顶之感，燕星华这个样子，不是和自己一个样么，面对景大哥时，她是恨不得钻进他心里，洞悉他所有的秘密，知道他所有的烦恼，找出所有令他快乐的源泉……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莲生说。
“以后……”燕星华拔下一根杂草，眼睛看着地面，“你有什么难处，别只跟钟师兄一人商量……我……我也可以帮你。”
莲生微微一愣，她只是觉得钟师兄最年长，就像他们五个的大家长一般，所以总爱向他求助，没想到燕星华竟然会在意这些，“那我现在就有事情要向你请教，可好？”
“你说！”燕星华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都城大户人家的，一定知道不少皇宫里的事情吧。”
“嗯。”燕星华点了点头，“不过皇宫里可没多少叫人高兴的事儿！”
“你是否知道一位叫做阿芙的长公主？”
“阿芙？”燕星华略一沉吟，猛然抬起头说：“我知道了，你说的是芙公主！”
“她……她是不是襄?R侯的夫人？”
“嗯，她的确嫁给了景小侯爷。”燕星华说，“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嗯……因为师父老人家和越王交好，与襄?R侯一向亲近，也一直在为公主治病。”
“哦……可是她已经不能称之为公主了，侯爷他也算不得驸马。”
“为何？”莲生不解地问，“他们不都是皇室宗亲么？而且二人还是表亲。”
“非也，景瑞是当今太后娘娘的亲侄儿，芙公主却是大长公主，是先帝最小的一位妹妹，当今皇上的亲姑姑。”
“这岂不是乱了辈分！”莲生惊诧道。
燕星华微微叹了口气，“大长公主名叫焱莹，因先皇赞其芙蓉如面柳如眉，因此封号为芙。可是五年前，朝中大臣合议要将她远嫁大瑶，与世子联姻。芙公主抗旨不遵，一时想不开便遁入了空门。”
“啊？”莲瞪大了双眼，好一个刚烈的女子，花容月貌却甘愿常伴青灯古佛。
“去偏远苦寒的大瑶嫁给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公主自然不愿意了。”
“那后来又为何会嫁给景……襄?R侯？”莲生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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