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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这都第三只了，再抻下去就没了，”柳儿虽然不识字，却也是知道这笔来得金贵，以前那郭忠恕在的时候，柳儿碰的机会都没有，笔墨纸砚都是王妃亲力亲为。
“人都走了，要这个干嘛！”竹青没好气，“这郭忠恕也太过分了，虽然我竹青一介女流，但好歹也是三拜三叩敬茶写入谱里的门生，一声招呼都不打，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好了夫人，”柳儿摁住竹青还在使坏的手，“我赶紧给你打扮打扮，王爷说要待你去福禄酒馆看杂戏呢！还有一个时辰王爷就要来了，我可得按王爷的吩咐给你妆点好。”边说着边把竹青拖出了梅园。
却见柳儿手中是一套黛绿色的男子常服，还没等竹青诧异发问，柳儿就抿嘴一乐，“这个还是上回老爷来府上看夫人的时候，老爷不是说要带着夫人公子去打猎嘛，王爷有心记着，当晚就吩咐了我去找西街最好的裁缝给夫人做的。”
“王爷吩咐的？”竹青接过衣裳抖落了一下，上好的扬州锦缎，绣着祥云金边，腰带上都精细的绣着一样的祥云图案，正中间镶着一块红润鲜艳的玛瑙。“这也太露富了吧？”
“都是按照将军府上的公子服装来的，只是王爷知道你爱绿色，这黛绿色的锦缎还不好找呢，宫里赐的布匹都没有这样的颜色，还是王爷用他最爱的琴式青花砚和延庆公主交换来的。”柳儿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解释道，“延庆公主现在是左卫将军石将军的夫人，咱们王爷的五姐姐。”
“就这样吧，”竹青哭笑不得，“多了的我也记不住。就是这衣服来之不易，王爷费了不少心思就是了。”
“夫人你别怪我做丫头的多嘴，王爷对夫人，是真的没得挑，虽然后来又娶了三位夫人，可这都是皇上赐的婚配，推脱不掉的，王爷平时除了公务之外，就只是陪着夫人您了。”柳儿知道现在的竹青对王爷没什么心思，可王妃不急急死丫头啊，这么好的王爷她不要，等以后记忆恢复了怕是王爷也被冷落跑了。
“真的是多嘴啊！”竹青戳了戳柳儿的额头，心里却乐开了花，老天爷算是待自己不薄，虽然现代碰上了肖炳然，可是宋朝给了自己一个赵德芳啊。“快给我换衣服，我今儿要做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
柳儿噗哧笑开，张罗着把竹青的衣服穿好，待把细腰一系，还真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呢，就是个头矮了点。
竹青举着个铜镜左右看了半天，想说自己那几个还未蒙面的兄长大概有点相似吧。还在琢磨着兄长们的长相，就被柳儿的一声“王爷”给拉回了神。
秦王远远的就看见竹青举着个铜镜左右端详那个男儿扮相的自己，忍俊不禁，“被自己的模样吓到了？”
“是迷到了———”竹青不客气的扬起了下巴，“虽然个子矮了点，也是一个英俊的少年公子呢！”
“走吧，焦公子———”秦王配合着侧了侧身，礼让一番。
“王爷请———”竹青也客气一番，粗声粗气的模仿着男儿郎。
却被王爷搭肩一勾，紧搂着出了王府。
开封府不愧是京都，街上都快造成拥堵了，这是竹青第一次走出秦王府，街上的东西快把她的眼睛给看瞎了。
“四哥你看，这簪子好别致哟，还有这个荷包，上面绣的竹子也……”竹青还没有忘记出门的约定称呼，只是秦王的脸快拧成了苦瓜，这一路上都在咋乎女儿家的东西，老惹得老板伙计侧目。
“公子好眼光，”戴着方帽的老板一眼就瞧出了竹青和秦王的打扮非富即贵，立即热络开了，“这簪子是杭州暖阁所制，这暖阁的工匠李氏是个怪人，不做重复的纹样，所以成品簪子很少，这珊瑚银簪，眼看是梅，近看是吉祥果，都是送给夫人小姐的上品！”
“四哥，给我买这个簪子！”竹青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男儿扮相，这大宋的街太好逛，让竹青有点忘形，完全没注意到秦王快咳废了的嗓子。
“这……”老板是虽然有点糊涂，但还是巧言善辩，“这个小公子莫是要送与心上人？”
竹青脸腾的红了，这不是因为老板的话害羞，而是想起了此刻的自己是个男的，一路胭脂香粉小笼包，吃货臭屁样样不少，脸丢大发了。
竹青讪讪的笑了笑，缩了缩脖子往后一退，“不是送与心上人，是想着母亲生辰就要来了，就是想找点特别的礼物。”
“公子既是当作生辰礼物，那再合适不过，”老板喜上眉梢，掏出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子，“这个盒子是我专找上好的檀木绝佳的工匠制作的，好马配好鞍，这个簪子也要一个像样的盒子！公子，要不我给您包起来？”
竹青眼巴巴的望过去，又看了看秦王，得到眼神允诺后，立即声音都飘了起来，“包起来包起来！”
“好嘞~”老板手脚利索，还在盒子上包了一块方便提携的布包，绣着精巧的梅花朵。
还没走到福禄酒馆，竹青和秦王的手上就大包小包了，秦王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好在福禄酒馆老板伙计都认得这个出手阔绰的四爷，倒也是一进包厢就乐得了个清静。
“四爷，您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下一场杂戏就要开始了，您来的真是时候，今儿的杂戏是师傅们新编的，您给验验？”
秦王点了点头，“老三样。”
小二得令下去了，竹青的眼睛和蒲团上的屁股一样不安分，坐不住眼睛也闲不住，却被一阵锣声给吓了一跳，一个袒胸露怀的男子跟喝醉了一样上了场，有小二报幕开场。
众人都捧腹笑开了，男子演的惟妙惟肖，脸上还涂着一抹酒醉绯红。竹青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醉醺醺的模样和她那不告而别的老师如出一辙。
秦王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不偏不倚的，怎么和郭忠恕那么像！
可这戏的走势，开始指向了这就是演的郭忠恕这一事实。秦王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民间杂戏很多练家子也在官家府邸谋生，这听来的不该听来的都杂糅了一下给演开了，虽然是图一乐，但这会子的秦王已经失了看戏的乐趣，所有的精力都拿来担忧身边的竹青。
竹青也不傻，这角儿名叫郭酒倌，横竖都是在戏弄他的师父。“真的是人走茶凉，这会儿就成了全城逗乐的笑柄了！”竹青越看越生气，拍着案几子准备发作，前来的小二想要讨几个赏银，却是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公子，今儿的新戏文看得可精彩？”
竹青见他拎着铜茶壶，白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掺茶的唾沫星子都洒茶水里了！”
小二不知这话哪里得罪了竹青，却也是知道这扮相的公子自己也是招惹不起，只得悻悻退下，却被竹青叫住，“慢着，这戏文是谁写的？”
“这……”小二一时难住，“公子有所不知，咱们酒馆的戏人大多是京城官家里的戏人，只是官家们多是节庆客人盈门的时候才让他们露脸，戏人们为了多赚点营生，就也在酒馆谋点活计。”
“就是说这些戏人你也不认识咯？”竹青抱着臂膀，眼神在戏人和小二身上来回游走。
“小的就认识联系这些戏人的班主，”小二往楼下的戏台子一瞅，“赶巧，公子您看，就是戏台子边上的长须老者，青色袍子的那个就是，齐班主。”
竹青顺着小二的手势望下去，一个银须老者倒是慈眉善目，从秦王手中接过赏钱给了小二，“行了下去吧，帮我把那个齐班主请上来！”
小二一掂手中铜钱份量不轻，也喜滋滋的退下，不一会儿就领着那个齐班主到了包厢口。
“齐湘见过两位公子！”老者微微抱拳颔首。
“先生不必多礼，”竹青见不得年长的人还对自己拘礼，“先生请坐。”
秦王此刻的心里却是紧张不已，竹青失忆却不是失智，相反还聪明的紧。
齐湘虽只是一个班主，在联络这些戏人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达官权贵。眼前的这两位公子却是没有见过，不过这个小个子的却是一眼就看出了是个姑娘家。
“公子是要打听什么？”
“焦某只是觉得这戏人演的，很像我一个故人，先生可知我这故人现在何处？这戏人如若不知，又怎会演的如此精妙！”
“这罪臣郭忠恕流放登州病死途中，京城无人不知，公子怕不是打听这个故人吧？”
“死了？”竹青觉得脚底有些踉跄，被身边的秦王一把扶住。秦王此刻心里也五味杂成，郭忠恕的死京城已经传遍，想隐瞒是隐瞒不住，迟早会被竹青知道。
“他不是被秦王在朝堂上保下来了么？”竹青探寻着看着秦王，又看着齐湘。
“这朝廷的事我们这些小民不得知，”齐湘看着眼前这两人亲密如恋人，大概也猜着了几分，“不过我们都知道这郭忠恕是个狂人，狂的不知天高地厚，想杀他的人不在少数，这秦王想保，却是在皇帝面前讨不了好，这是拿自己的前程去保，这王爵公子最忌讳和百官亲近，何况还是一个开罪了当今圣上的狂人，这不是间接打了当今圣上的脸么？这可是越保越出乱子啊！”
竹青觉得身子愈发的冷，虽然一在这朝代醒来竹青就知道生死无常，却也不知道人命如此轻贱，当一个在竹青眼中了不得的人物也这么突然离开，竹青才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不管这皇上曾经许诺过什么，都不代表你可以忤逆他，郭忠恕就因为这个，才成了大家争相取笑的对象，无非就是谁笑的越厉害，这马屁就拍得越响！
秦王也知道自己在争取保下郭忠恕的时候就犯了错，甚至经由这齐湘一提醒，反而大概猜到了是谁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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