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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跪拜在地上的老者听得出男子语气里的质疑和愤怒，额角的汗也在这二月春寒里细密的冒了出来。“王爷，我给小公子行换血之术的时候，采的正是公主和驸马的血，都融进去了。这只有生生父母的血，才能和小公子的血相溶！”
“可我明明听说延庆的孩子在生下来就死了！”男子起身，脸全背进了阳光里，让人看不清那脸上更为阴郁的表情。“何太医，你起身说话！”
“谢王爷！”何太医有些哆嗦，许是跪得太久的缘故，那一起身还差点站立不稳。
“太医请坐！”
“是……”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里，何太医还是觉得周身一冷。
“知道怎么说吗？”男子的声音反而有了些许笑意在里面。
这笑让还没坐稳的何太医又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知道，我和王爷休务期间在马行街的玉雕楼碰上了。王爷年宴积食腹痛，还是我给抓的药。赶巧又听闻驸马府上的小公子恶疾缠身，王爷就领着下官一同去驸马府给小公子诊治！”
“可有人问过你？”移步到了何太医跟前，男人的眉宇才显露出来——燕王！
“有的，一同前去的有一个制药的红袍少年、秦王、还有秦王妃。秦王妃问过老夫几句，不过是前些日子我给她诊过脉，她问了一下腹中胎儿的情况……其他的，并没有多问。”何太医年事已高，那膝盖的隐痛也敌不上心里的惊惧。“王爷您放心，我只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其他的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如何说，我省得的~”
“那皇上问起来呢？”燕王把玩着两颗夜明珠，在手里来回的交错，仿佛是指尖用了力气，那指节经隐隐泛白。
“不过是医者本分……”太医颔首。
“嗯，再过两日就该上朝了，太医累了一整天，回去歇息着罢！这耽误了您老的休息，还望太医莫怪！”燕王躬身扶起了何太医，将那两颗明珠放在了何太医的掌心，“请太医笑纳~”
“下官只是尽些本份，王爷这礼给的重了！”何太医哪还敢要什么明珠，却被燕王大力一捏，那手掌都给握变了形。“本王送出去的东西，太医只管收着。管家，送客——”
……
驸马府，宁和苑。
“青儿，五皇姐待你如何？”延庆看着怀里睡熟的修易，此时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可自打燕王走后，那谜团又包裹着自己，让自己非要问个究竟。
“亲如姐妹~”竹青不疑有他，修易能捡回一条命，除了刚刚离开的梅鹤和太医。那救人于水火的燕王，想来还曾救过自己一命，自己还思忖着什么时候登门道谢。
延庆知道竹青不善于撒谎，看那眼底的诚心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幽幽叹息道，“青儿，你说这采薇，是不是来得太蹊跷？”
竹青知道这所有的来由，却没法跟延庆解释半分，此时的延庆，莫不是在怀疑自己？“五皇姐，采薇已死，修易也快痊愈，你为何还忧心忡忡？”
“采薇行刺先皇后，又是我府上的乳娘，皇上已是法外开恩，若是深究起来，罪责还不是我们石府担着？”延庆虽是笑着，眸子却冷了几分，“当真是个狠毒的计谋呢，行刺先皇后不说，还让我们石府背黑锅，这若是真的按着律法问起罪来，怕是我们石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要掉脑袋！”
竹青身子被延庆的眼神笑得直发毛，她握紧延庆的手，急急说道：“五皇姐，我们开始只是着急给孩子找乳娘，那孩子只吃采薇的乳汁我们也没办法，最后也让驸马拿了主意……”
“这么说来，还是我们驸马办事不牢靠了？”延庆第一次拂开了竹青的手，心里却有些酸楚：对竹青，自己视如亲妹妹，可这样的飞来横祸，却让自己第一次有了芥蒂之心。
“明儿……”石右之和秦王从偏厅议事过来，就看得了这一幕。“这事，怪不得秦王和王妃~”
“那还真是你引狼入室了？”延庆将修易递给了嬷嬷，“那好，你说，为何要害自己的孩子？莫不是你那色心又起，当真贪恋采薇那小贱人的美色？”
“皇姐！”秦王本来做好了准备，石右之将自己叫去偏厅，本就是为了提醒自己小心燕王。三个人虽然心知肚明，此时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且，石右之还说那孩子蹊跷得很，本来担心不是亲生父母换不得血，可延庆和石右之都能与之相溶！
“德芳，我一向护你疼你！是你的姐姐更像是把你当孩儿一样的爱着，都说长姐如母！我扪心自问一向待你不薄，若是你为了私心有悖于我，我都能原谅。可若是你伤我的孩子，我便由不得你！”延庆忍了又忍，还是恨恨开口。
“皇姐这是坐实了我和采薇有关系了？”秦王有些难以置信，虽然隐瞒了部分事实，可自己对延庆和修易也是操碎了心。这般侮辱和误会，让他的一张俊脸一下子失了温度。
“这死无对证，我不过是过过嘴皮子！”延庆撇开自己的眼睛，话语冰冷，“你视竹青和她肚里的孩儿如生命，可理解皇姐对修易的感情？这几日皇姐如遭凌迟一般生不如死。你当皇姐此时只是一番气话吧！”
秦王张嘴想辨，却不知从何说起。“皇姐若是这样心里会好受一点，我无话可说！”转而揽着惊愕万分的竹青，“青儿，我们走！”
“站住！”两人已经迈过了门槛，却被延庆冷声喝住。“你们迈过这道门槛，从此就各安天命罢！你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延庆便不再高攀！”
“五皇姐……”竹青回过头，已是泪雨婆娑。“我和王爷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更何况是五皇姐你！采薇这事是我们失察，差点铸成大错。若是五皇姐因此怪罪，我和王爷都无话可说！可是，五皇姐当真要和我们割袍断义，从此不再往来了么？”
“明儿！”石右之知道这是燕王织的网，可那念奴娇适时送到手，延庆是义无反顾的往里跳了。
“石右之，我要你对天起誓：你和秦王，只是同僚，再无半点瓜葛！”延庆背对着竹青，脸上也挂着泪，不过语气却坚定不已！“我赵德明，和焦竹青，亦不再是姐妹！”
“青儿，我们走！”秦王心里如撞进了一头小兽，五脏六腑都疼。竹青快要哭得昏死了过去，也容不得他拖泥带水。“公主，我们答应了便是！”
“德芳——”石右之欲追，却被延庆死死拖住，“我不欠他了！走了便是！我不欠他了！”
“明儿啊……”石右之一声叹息，“何至于此……”却将那瘦削了好几圈的身子揽紧。“这样，你心里就不苦了？”
延庆的泪在那脚步声渐渐闻不可闻的时候才如瀑如雨的落下来。“我不知道，我明明该恨的，可我做不到。许是那梅公子说得对，我们早该疏离一点了，不然何至于皇上这般抵触，连一根念奴娇都舍不得给？”
石右之闻言又是一阵叹息：他知道延庆这次是怕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延庆在宣德门那里吃了闭门羹后，就怕了……
“青儿，别哭了……”秦王一遍遍的给竹青拭着泪，仿佛是擦不完一般，那手绢刚过去，那眼泪又下来了。
“五皇姐……恨我们……”竹青抬眼，泪雨朦胧中也看得见秦王脸上的无奈和委屈。“我们好心办错事，是该怪罪！可让你此后少了一个至亲，我于心不忍……”
“傻话！”秦王将下巴抵在竹青的额尖。“你不是马上就要给我添一个至亲了么？是血亲~我们的孩子！”
“你万不可记恨五皇姐！”竹青见他避重就轻，怕是心里介怀。
“我不恨……”秦王微微一叹，“她从小护着我，母亲死后，她更是不让我受一丁点儿欺负。此时她有了更需要她保护的孩子，我也成了可以保护你的丈夫。大概迟早，我们也会疏离开来，只是来得突然点罢了……”
“可你们是亲姐弟，这血脉亲情，怎可说断就断？”竹青一说完就后悔了，旁的人不知道，自己也清楚：这延庆和秦王，哪有什么血脉关系？
“或许就是因为没有这血脉相连，才会疏离了吧！”秦王见怀里的人怯怯的一副说错话的模样，不禁放松一笑，“王兄和皇姐才是同父母的兄妹，你看，到关键时刻，还是燕王比我靠得住！”
“你还有心思说笑！”竹青心疼他，“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管是不是血亲，这宫里还与你交心的人，没几个了……”
“这宫里呀，没有我能交心的人了，以后，我得和岳父大人三位兄长多走动，不然显得我形单影只好可怜~”话毕又是哈哈一笑，竹青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也不多言，只是踏实的在他怀里靠着，将那眼泪收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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