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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竹娘忆 > 第六十四章 疼在你身,痛在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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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

    焦老将军的右眼跳了一上午,心里不踏实的他才让三个儿子全去西市等着,不曾想这样的安排给自己的女儿女婿还有外孙都捡回了一条命!

    “岂有此理!”听了焦云钚讲来的前因后果,焦父一拳将桌上的茶盖都敲离了位置。“皇城脚下,西街还是御街之一,街道司的人日夜巡逻都敢前来放肆,这些人的来历可查清楚了?”

    “岳父大人不必挂心,已经报知给了开封府……”本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团圆,秦王不想扫兴,想活络一下气氛。

    “开封府的人能抵什么事儿?刺客摆明是知道你的身份,胆敢行刺皇亲国戚,这里面一定是大有文章!”焦父气怒难消,自己的小外孙还未曾蒙面就差点阴阳两隔,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就这样糊弄过去:“我明天就向皇上启奏,这件事要交由大理寺,由大理寺卿主持审理。并且,我要全程监审!”

    “父亲,万万不可,虽然兵权不再,可是我们的焦家军和您在士兵里的威望,一直让皇上耿耿于怀,若是此次您为了秦王出头,皇上势必觉得您这是站位和倚仗功勋无视皇权!”焦老将军一直是拿功绩说话的重臣,平日里风火干练说话不顾轻重已经驳了皇上不少次面子,焦云琅性子沉稳,知道此时这样做只会让皇上对焦府和秦王府心生嫌隙。“二弟不是说,那蒙面人死前,曾说自己是青离帮的人么?大理寺该怎么查,是皇上决定。兹事体大,想必皇上也会给秦王一个交待。我们可以私底下暗中调查,尽早将这幕后真凶给查出来!”

    竹青知道男人议事这古代女子最好是不要开腔作声,而此时自己只是担忧秦王的伤势。便不顾几个男人说得面红耳赤,上前轻轻的剪开了秦王伤口处的衣衫:“疼么?”

    几个大老粗瞬时安静了下来,倒是焦父咳了咳嗓子:“河伯,大夫来了么?”

    “来了来了,老爷~”河伯不顾年迈,也是在府门口盼了好久来回踱着步。这大夫一冒头,便是拽着和自己年岁相当的大夫一起进了大厅。药箱都是府里的小厮随后送来的。

    大夫上气不接下气的要行跪礼,被焦父拉住了,“不必多礼,先给王爷看看伤势如何?”

    老先生又匀了匀呼吸,才稳住了身子不抖。虽然自己只是个药铺掌柜,可跌打损伤和刀剑创口自己都是远近闻名。据说得了名医华佗‘麻沸散’的传世方子而自创的阵痛神药“麻醉散”更是有市无价。

    “王爷,各位大人,恕老身直言,王爷这两个创口并无大碍,创口虽然很深,但并没有伤及血管和脏器,只是皮肉伤。但是这箭口涂了防腐防锈的火油,这火油若是长期和这伤口接触,创口会化脓感染,恐怕会……”大夫说着额上已经起了细密的汗,秦王温和道:“但说无妨!”

    “这火油已经感染了创口,若是不及时治疗,恐怕王爷的腿都将保不住……”老大夫字字句句都是咬牙说出,却迎来了焦父一记暴喝:“此时就将大夫请来,还不够及时么?”

    “将军息怒……”老大夫闻言跪倒在地,“虽是及时医治,可这治疗,是万分痛苦……”

    “比起成为废人,多大的苦我都能忍受!”竹青心疼的不知道如何措词,秦王已经坚定的下了决定。

    “需将创口里的火油清理干净,就是……就是将这创口的皮肉割掉……若是浅表面的伤口倒也不惧,只是王爷这两处伤口都有两寸……”大夫说得面露难色,“老身要割开创口周围新的皮肉才能更好清理……”

    “大夫你不是有远近闻名的‘麻醉散’么?此时不刚好派上用场?”河伯请来的大夫,也是河伯最为了解的。

    “这正是草民不敢隐瞒的地方,王爷这清创,得醒着做!麻醉散,后边缝针的时候可以,清理创口的时候,不能用!”大夫用袖口展了展额上的汗,说话也不敢半点马虎。

    “大夫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忍着便是!”秦王拍了拍竹青搭在肩头的手:“你带叙儿去院子里走走,这么小的两个伤口,很快就好~”那脸上,除了故作轻松的笑意,就剩下对竹青的担忧了。

    “王爷~”竹青从没想过自己的眼泪如此多,面对生死的时候反而冷静的自己,只有对自己在意的人,才有流不完的泪。

    “妹妹,走,父亲为了你回来,西厢房给你移栽了好多翠竹,还给叙儿做了个竹编的摇椅,我领你去看看!”焦云翳知道竹青心里担忧得紧,可若是这呲牙咧嘴的场面被她看了去,除了徒增她的担忧,还会让秦王这个病患分心。

    “去吧,我和三弟看着,不会有事!”焦云琅年长许多,对竹青除了妹妹般的疼爱,更有父亲般的宽厚和心疼。“父亲你和青儿一起去转转,这里有我和三弟就好!”

    焦父捋着须子静默片刻,想来也是一番道理,就和焦云翳一起将竹青半扶半拽的弄出了大厅。乳娘贺氏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抱着惟叙跟上了一步三回头的竹青。

    “王爷,还请咬着这布卷……”老大夫操持起药箱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开始的慌乱和无措。此时他有条不紊的布着刀子镊子和剪子。用白酒和明火将这些器具灌洗干净,那明晃晃的刀剪让焦云钚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焦云琅不发一语,只是轻按着秦王的肩头,布卷是防止咬到舌根,一般疼痛哪会用上这。几个人都是练家子,大夫也看得出来,即便是久经沙场的武夫,大夫也说这疼痛不是忽然的刀剑袭身。几人都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两面皆有密刃的铍针探进了秦王的肩头。

    焦云钚和焦云琅分别握着秦王的左右手,虽然兄弟俩神色如常,那手上的劲儿也是随着铍针和剪子的深入而愈发的大了。

    秦王还在忍着,那脸上如瀑如雨的汗也是看得出一二。老大夫念及这王爷还年轻,又是金躯贵体,动的刀剪已是最小范围。那铜盘里盛放的割取出来的皮肉,让焦云钚看了都觉得眼晕。若不是这手上的痛劲儿传来,连焦云钚这样不畏生死的小将都看不下去了。

    “王爷,这沾污了的血肉皆已取出,我用象牙粉敷上就可以缝针了,这桑白皮线终是有点粗砺,缝制前你看要不用白酒兑服这麻醉散减轻苦痛?”大夫清洗掉手上的血污,那针线也是非比寻常,看得人都皮肉一紧。

    “还用说,将那麻醉散呈上来!”焦云钚忍着头皮发麻,将那大夫呈上的药包打开,一阵腥苦味的褐色粉末呈于眼底。

    “不用了,我知道这粉末服下去定是昏睡三个时辰,大夫你直接缝吧,我若一刻不醒,我的夫人就会多担忧一分!”秦王话毕又将那齿痕交错的布卷放进了口中。

    “你这个……”焦云钚还欲劝解,却被焦云琅拦下了,“大夫,就按王爷说的做!”虽然面色看着严肃无情,焦云钚此时心里却是欣慰至极:竹青,是嫁对了郎!有秦王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将焦家托付给这样的人都是值得冒险的。

    焦云钚哪知大哥的心思,嘴里只是嘟嘟囔囔:“哪有你这样傻的人唷……”

    那老大夫也是笑言道:“我给无数的人看过病治过伤,旁的人都是求着我给药,王爷是第一个将这麻醉散拒之千里的人。却是为了不让王妃担忧,可见王爷对王妃情深意重,这整个东京城都说秦王对王妃用情甚笃,老夫这是有幸亲眼见证了啊~”老大夫虽然话语碎了些,却也是对秦王的心生敬意。这样的闲聊,也可以让这个挨着皮肉苦的男人分一分心。

    说起竹青,秦王的心子都柔软了些:那生产之痛还不在自己这点疼痛之上?竹青一个弱女子都忍得,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缝针进行的份外顺利,而厅外的竹青哪有赏花的雅致,虽然焦父和二哥一直在说笑逗乐,可她心不在焉的敷衍一笑,也是让焦继勋和焦云翳看在了眼里。

    “放心,这发现及时,一点皮肉之苦,我们这些上过战场滚过壕沟的男儿郎都不会畏惧!”焦父将惟叙从乳娘手中接过。“你看看,这小子醒来都不哭不闹,连我们的小惟叙都知道这些小事不担心对不对?”

    竹青看着七旬的父亲抱着两月的惟叙,这副天伦盛景让自己心头一热:自己曾经誓死都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可秦王让她动了心,惟叙的到来更是让她珍惜这里的分分秒秒。而焦父和三位兄长,更是老天爷的垂怜和嘉奖一般,他们都把自己视如生命,即便是在这女子卑微的时代,竹青也得到了最大最罕有的亲情和爱情!

    这样巨大的恩赐和幸福让竹青第一次那么肯定的认可了自己焦氏一族的身份,她看着焦父啄着惟叙的小拳头,那发须都已银白,虽然因为训练有素而看起来比寻常老人年轻了些,可那脸上的褶皱和手上的凸起在这春日里显得尤为扎眼。竹青鼻头一酸:“父亲!”

    “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了?”焦父从孙儿咯咯的笑声里回眸,看竹青鼻头眼眶都通红,赶紧宽慰道:“放心,德芳没事,我也不会让这真凶逍遥法外!”

    这话一说竹青更是绷不住,扑进焦父的怀里将这祖孙二人都紧紧拥着,泪眼婆娑道:“我只要您和哥哥们都好好的,我不想失去你们,这事儿您别操心了,我只要你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就好!”

    焦父也眼眶一热,这么久了,自打竹青失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竹青对自己珍如生命。“我的青儿,又回来了!”

    “哎哟~这好端端的你们别这么苦情好不好?”焦云翳嘴上说着矫情,可自己眼睛什么时候红了都不知道。也大手一揽,将父亲妹妹和小侄都圈在一起。

    “老爷~王爷已经包扎好了!”河伯一上午尽长跑了,虽然有家院和小厮丫头,和却忍不住要自己亲自跑一趟。

    三人赶紧往大厅走,孩子在焦父的手上,竹青捻起裙角就往大厅跑去,远远听着焦父在后面喊:“注意脚下呀,青儿……”

    竹青只觉得脚下生风,那走来的点滴全在自己身边放映,竟想起自己第一天见到他,将他当作了下作的流氓,想着想着竟笑出了眼泪……

    “王爷~”大厅门一开,那收拾药箱的大夫,那面色沉稳的大哥,那一脸轻松的三哥,竹青都看不见般。只看到已经换好衣装闻声回头的秦王,透过门窗的阳光铺在他的身上,仿佛是要和他脸上的笑容一争高下。

    “妹妹……”焦云钚还没多说一句就被焦云琅拖走了,估计他那句“见色忘兄”竹青也是没听见了。

    空阔的大厅,盛满了阳光,只留秦王竹青二人,秦王有一丝错觉:此时的竹青像第一次见她的模样,她因为跑得太快发髻有些松,两鬓的发丝黏在了汗津津的脸上。竹青一直没有脂粉气,那明净的脸庞还是个娇羞的小女儿模样。

    “青儿,我没事儿!”秦王将气喘吁吁的竹青揽进怀里:“我刚刚有一丝错觉,我像是第一次认识你一般,你背着阳光进来,像是个贪玩的小女子,就这么扑进我的怀里!”

    “那是不知羞怯的小女子吧!一见面就扑进你的怀里!”竹青忍不住笑道,转而又是眉头一蹙:“疼么?为什么不用麻醉散?”

    “哪有你生叙儿半分疼?我可是练武之人,这点皮肉痛一咬牙就没事了!”秦王瞥见那被自己咬得失了形状的布卷,赶紧往袖口一藏。

    “我都看到了!”竹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疼你将布卷摧残成了这副模样?”

    “不疼你将我的手都快拧断了?”焦云钚在门口笑着打趣,自己也不是成心做这个煞风景的人。“准备一下,来花园用餐,父亲说今天天气晴好,边赏风景边品佳肴~”

    秦王回想自己刚刚手劲儿一定是发了狠,有些面色讪讪。竹青笑着将栗色长衫给他披好,搀着他缓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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