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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七日……”大理寺卿阮正平此时已是汗如雨下，本想着年事已高可以功成身退了，却在卸任前揽上这个一块烫手山芋。
“说说，有什么进展？”宋皇睨着眼，“正巧秦王、焦大人和几位焦公子都在。焦大人身为秦王的岳丈，可是比我这个做皇叔的还要热心！”
“西街作为御街，一向有街道司的卫兵严加看管，秦王虽然是我的女婿，更是一品太尉，轿辗里还有小女和外孙惟叙。明知行刺的是肱骨大臣、皇室子孙，甚至光天化日不将皇权君威放在眼里，这幕后之人定是狼子野心大奸大恶之徒！”焦老将军被圣上点了名，那心里积压已久的愠怒全化为了慷慨陈词。
宋皇坐正了身子，神色不怒不喜：“阮大人，你可听见了？焦老将军两朝元老，德芳贤侄也是年轻有为，公然在西街行刺，完全无视皇权法度，你可要查仔细了！”
阮正平只觉得自己的肝胆都快破裂了，在场坐着的，没有一个开罪得起，可自己查来查去，查到那个人的头上，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也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皇上……微臣，微臣……”阮正平汗津津的脸上满是惧色。
“但说无妨，你查到了什么，怀疑了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朕恕你无罪！”宋皇看阮正平面露难色犹疑不决，也知道他查到了什么，只是这个人的身份，说错了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而已。
“谢皇上！”阮正平伏地行了大礼叩谢圣恩，陈案的时候也一直保持这个姿势长跪不起：“皇上，微臣经过走访调查，再详询了王爷王妃和几位少将军，发现西街行刺确实疑点重重……”
“哦？”宋皇眼一眯，身子微微前倾来了兴致：“快快讲来~”
阮正平顿了顿，鼓起莫大的勇气继续：“那十二个蒙面人全是关外的青离帮成员，青离帮一直游走在边境，虽是我大宋的人，却不受我们约束。只要酬劳谈妥，那不管是谁，他们都敢接血书！”
“若说哪天谁想要我这颗脑袋了，是不是也可以找这个青离帮？”宋皇似玩笑的一语，却是让众人皆长跪不起。“皇上息怒！”
“青离帮一直以来不问朝政只管江湖，这一次破例，据说是酬劳之高，可以买下一个小国。那青离帮帮主不自量力，想借此做个天高地远的……”阮正平说着又是一个结巴，这可怎么好说啊这个？
“他想做皇帝？”宋皇哈哈一笑，“不成气候，何足挂齿！你们都起身说话！”
“谢皇上！”一行人都站起了身，除了还在陈案的阮正平。
“请皇上允我这样陈案述例，若是微臣不小心触怒了天威，还请皇上恕罪……”阮正平哪敢起身，前面的这些小打小闹都让自己说得深一脚浅一脚，后面这话怕是万丈深渊了！
“所以你是查到这个幕后主使了？”宋皇倒也不恼，见阮正平吓得不轻，便是温和了语调。
“皇上……这，微臣现在并无实据，只是此人颇有嫌疑，微臣……”阮正平即便是得了宋皇的金口玉言，说起来还是胆颤心惊。
“有嫌疑者，你这个大理寺提审便是了！”宋皇故意为难，阮正平这个怂样，一看便知那人他不敢审！
“下官……下官……”
“皇上让你提审让你说！你支支吾吾言语不详的，是何居心？”焦老将军是个火爆脾气，见不得阮正平那副软蛋模样！平日里手下的一个小兵都比他有魄力有气概！
“父亲……”焦云琅面色一暗，知道父亲练兵打仗性子火烈，但这个场合毕竟是皇上在主理，若是旁人别有用心一掺和，怕是要落个在皇上面前倚老卖老的嫌疑！
“无妨！”宋皇笑眯眯的宽慰道，只是近侍王公公看到了那眼里的寒霜。而秦王也心里一咯噔，君心难测，怕是皇上又在心里记下了岳丈一笔！“焦将军心疼儿女，父母的心思阮大人还不要往心里去！”
“这让下官觉得疑点重重的人，便是——”阮正平抬袖展了展额上、眉角的汗，“燕王殿下！”
“我听闻当日救下秦王的，明明是燕王德昭啊？”宋皇面露惊诧，转而指了指焦二公子云翳：“还是焦云翳亲口陈词的！”
焦云翳赶紧抱拳叩礼道：“当日我挟持了最后一个小头目，秦王要留下性命详问一遍，我们只是问得了他们是青离帮的人，其他的……还没说便死于燕王的箭下！”焦云翳又觉得这话略有不妥，“可是，当日是我失察，那人顽固的很，手里还夹着暗镖再欲行刺，我想即便是我们留下活口，他也不一定会说出这主使人！”
秦王也不愿相信燕王会是真凶，虽然两人渐行渐远，燕王对自己有所提防和抵触，可若是要害他全家性命，他还真不敢往这上面想。
“下官不敢妄加揣测，只是燕王府和大平坊几乎是穿城而过，这么远的距离，偏偏又这么巧？”阮正平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将这疑虑和盘托出：“而最巧的是，那射杀最后一个活口的弓箭，是皇宫秋猎时燕王的专用弓箭。燕王穿市而过，还带着那么不方便的弓和箭，实属让下官匪夷所思……”
“王公公，急召燕王，即刻进宫！”宋皇一席话，又是让阮正平的一颗心跌进了谷里。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比起阮正平的哆哆嗦嗦，此时的秦王心里更是得不到平静。几个人各怀心思的猜测，更是让空气凝结的不能呼吸。
“你们去殿外候着，我有些话要和焦老将军和秦王说！”宋皇见内侍王公公已经离开，便将秦王和焦继勋留在了殿内。
“皇上有什么话要嘱咐？”焦将军有些疑惑。
“将军可知那金匮之盟的详实内容？”宋皇并不拐弯抹绕。
这个话头让秦王和焦将军都有点措手不及，秦王面色有些黯淡，宋皇和岳丈都知道自己的身世，此时的问题将往事这个疤无情撕开。
“老臣无从得知……”即便是再火烈的秉性，也知道君心难测，先皇和自己私下的商议，哪能搬到这个台面上来。
“焦将军，现在没有旁的人，你是个有一说一的臣子，我一直很欣赏你的直言不讳。今天，何不与我说说实话，你知道德芳的身世……”宋皇缓缓踱步下了阶梯，三人三角而立，又近在咫尺。本来就是不怒自威的君主，此时更是将这氛围压迫得紧。
“皇上！”秦王愠怒，“这和西街行刺没有关联！”
“这当然有关联！”宋皇即便是语调平淡，也是咄咄逼人。“金匮之盟，可以让这盟约里的人，个个寝食难安！”
“还请皇上明示——”焦将军即便是知道点细枝末节，也是听得一头雾水了。
“还得从我那贤明慈爱的母亲说起……”宋皇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我这个母亲，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呢~”
“太后？”焦继勋更是糊涂了。
“自打兄长打下了江山，母亲便寝食难安。高高在上的杜太后，却是深谋远虑忧思极长！”宋皇像是回到了帮着先皇打江山的时候，眉宇间尽是肃杀之气。“自古皇位相争，便是弑父杀兄也并不稀奇，母亲害怕我们走上这样的路子，一直教与我们兄弟好好相处。便有了这金匮之盟！当年后周恭帝年幼，母亲深知小儿误国的道理，便起好了这盟约：务必将这皇位传给有能者的赵氏子孙。”
“皇上何必要与我们说这些？”秦王心里芥蒂，这皇位，还真不是人人都趋之若鹜。
“太后只立下三人！”宋皇知道秦王对这位子的嗤之以鼻，还是忍住了怒气：“先皇传位于我，我传位于魏王，魏王之后，便是你！我试探过你，你不爱江山爱美人！我也同样，试探过魏王——”宋皇眯了眯眼，“不对，是魏王先来探了我的口风，倒是着急了些！”
焦将军惊骇的看着皇上，又看了看秦王，此时的和盘托出，让这个杀伐果决的老者竟一时失语。
“这……原来……”
“焦大人的反应，倒是让我看不懂了，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宋皇睨眼道。
“皇上既然坦诚相告，我也不做隐瞒，先皇是有立秦王为储君的意思，可我却是不知这金匮盟约。立储兹事体大，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哪敢妄言？”焦继勋是个剔透的人，也不藏心计，拱拳相报。
“焦大人铮铮男儿，正直果断，果然是我大宋的栋梁！”宋皇笑道：“德芳交给你，我放心！可你不妄言，不代表当年议事的里面无人乱嚼舌头！燕王为长子，战功赫赫，朝廷里不少人可是相当看好于他，若不是这盟约，怕是我坐这龙椅，还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了！”
“下官不明白……”焦继勋也不敢这样想！
“德芳即便不愿争这王位，这觊觎的人也是只多不少，盟约有龙凤双印，我们自是遵照祖制，可若是这储君暴死，必是要有人补上不是？”宋皇眼里闪过一丝阴鸷，“母亲只怕小儿误国，却不知人心难测。这个位置，多的是有人愿意为它血流成河！”
秦王和焦将军身子一寒，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可这盟约在身，却是少了太多防人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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